桃枝（十五）

莲忱

（十五）

霁芜自凡间回来，心情就很好，逢人都笑意吟吟的，喜上眉梢。路过的仙君都俯首作揖道生恭喜，无非是好事将近，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终是如愿以偿之类的客套话。

“霁芜仙君，恭喜恭喜啊，让那位松口可不容易哦。”

“多谢玉彩仙子，届时记得来参加我与司泷的婚礼。”

“是是是，小仙定会来讨一杯喜酒的。”

回了寝殿，身旁的侍女立即奉上热茶，霁芜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笑得很温和，缓缓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白瓷茶盏。

清冽的茶香扑面而来，是她最喜欢的君山银针。

霁芜深吸一口气，眉眼上扬，许是方才碰见的仙子说的话深得她心，心情自是十分愉悦。

而那位死了几百年的人，若是看到她现在过得这般好，也不知会露出什么神情呢？

是震惊还是嫉妒？亦或是，艳羡？

思及此，霁芜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眼底满是不屑。

“从前王母娘娘那般疼爱她，又有什么用呢，最终也逃不过香消玉殒的宿命。”

“王母娘娘总说，要给司泷哥哥配一个身份高的女仙。如今她死了，那么整个天宫，最高贵的女仙，不就是我么？”

“从今往后，我会比她活得更高贵。”

霁芜自言自语，姿态优雅的轻呷一口热茶。站在一旁的侍女则低着头，不敢看她，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她不快。

霁芜如此欢喜，最主要原因的还是因为司泷。这位义兄不知是忽然转性了，还是想通了就此妥协，居然同意与她大婚，这可是她盼了几千年的事情。

今日她得到消息，王母召见了司泷，并主动提及了当年作废的婚事，而这一次司泷没有拒绝，居然亲口答应了。听说是为了兑现百年前的一个承诺才答应的，但具体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霁芜可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结果，只要司泷愿意与她成婚就好了，旁的事情都不算什么。

这事来的突然，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毕竟前段时间，她甚至同蚩尤勾结，为他做了不少事。

原因很简单，蚩尤许诺她，若是顺利助他冲破封印，便完成她一个心愿，任何心愿都可以。

她想着，若是蚩尤可以帮她顺利嫁给司泷，那好像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交易，这才促成了合作。

可眼下，司泷居然答应了。

这份欢喜来得实在突然，霁芜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惊喜自然溢于言表。

既然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那么蚩尤那边，就得适时收手了。她也不是傻子，蚩尤若是冲破封印，对整个三界都是有巨大影响的。此前与他合作，不过是被鬼迷了心窍，之后越陷越深，不好收手罢了。

但既然要放弃合作，还是得有始有终。

霁芜若有所思，随即放下茶盏，偏过头，朝侍女命令道：“一会我去趟凡间，你不必跟着我了，去忙你的吧，我同长泽神君的婚礼大典在即，忙的事情多着呢。”

“是，仙君。”侍女清瑶俯身作揖，领命告退。

与此同时，桃枝同晏霏道别之后，并未回建邺，而是买了两坛醉生梦死，去了花果山，看这架势，疑似借酒消愁。

但她是不承认的，还给自己找了个酒没喝够的借口，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凭什么他风风光光与神女成婚，而我却要在此地蹉跎岁月。”

“司泷，你个混蛋！”

“狗东西！”

桃枝越骂越狠，仰起头举着酒坛就是一顿豪饮，清冽的酒水因为她的动作，不慎从酒坛里汩汩流出，又顺着她的嘴角溢出，沿着下巴滑落，毫不犹豫的滚进衣领里，瞬间浸湿了一大片。

喝完一坛酒，桃枝心里舒服许多，抬手拭去唇边的酒渍，轻轻打了个酒嗝，整个人有些微醺，脸颊泛着红晕。

“还是喝酒舒坦。”

“唔……若是……若是易非台还在就好了……嗝……不行，他在的话，我就不能喝这么多酒了。”

亥时的花果山，薄雾弥漫，凉风阵阵，吹得桃枝有些冷，下意识环住了手臂，小幅度的哆嗦了下。

“嘶，都已经是春天了，怎么还这么冷。”女人倒吸一口凉气，环顾四周一圈，忍不住嘀咕。

从前，她有深厚的修为支撑着，是不惧寒冷的。自从死了一回，散去一身修为，堕落成妖以后，就愈发怕冷了。

这样的她，还真是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呢。

两坛酒饮尽，桃枝红着脸，又打了个酒嗝，扶着身旁的石壁，摇摇晃晃的起身，离开了花果山。

刚踏入傲来境地，桃枝瞬间酒醒了一大半。

更深露重，四周万籁寂静，安静的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每走一步，迎面吹来的风就愈发刺骨凛冽。这个时间，所有人都歇息了，一个人走夜路还挺自在的。

不知何故，抵达东海湾的传送漩涡时，桃枝忽然顿住脚步，下意识朝女儿村的方向看去。

女人长睫敛着，垂眸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过去看看，不然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有了晏霏给她的令牌，她进出女儿村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夜已深，女儿村所有弟子都已就寝，着实没必要惊扰到大家。

况且，她只是去看一眼孙婆婆是否安好，探望之后便会自行离开。

距离第一次见孙婆婆已经过去七日了，今日倒是没有听晏霏说起，看样子应该恢复的不错。毕竟，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穿过结界，桃枝凭着记忆朝孙婆婆的惊鸿殿走去。

踱步走过古色古香的九曲回廊，惊鸿殿赫然出现在眼前，木质的门扉紧闭着，桃枝轻声推门而入。

奇怪的是，屋内并未关窗，任由冷风吹进室内，吹得朱红色的窗幔缓缓飘动。

桃枝疑惑一瞬，刚要朝孙婆婆休息的内室走去，却见窗外迅速闪过一道黑影。

“谁？”桃枝眼眸一沉，神色凌厉，立即使用轻功跟了上去。

那道黑影很快离开了女儿村，转瞬消失不见。

桃枝到底没跟上，不过看那人离开的方向，似乎是朝着东海湾去了。

桃枝想也没想立即使用风袋，疾步去了东海湾，若是她此刻回女儿村，定会看到惊鸿殿内空无一人。

可惜，她并未折返。

从孙婆婆昏迷不醒开始，所有人都猜错了，就连桃枝也是。

孙婆婆并非中了邪术，而是被蚩尤分化出的邪灵分身附了身。

而那日，东海岩洞内，正是邪灵占用孙婆婆的身体将洞内所有凡人的精气抽到枯竭。

但这些事情，桃枝是在同邪灵面对面交锋时才想明白的。

原本，桃枝是不会被发现的，可惜半路忽然出现一个人。

虽然那人背对着她与邪灵交谈，但因距离不远，看着那人熟悉的背影，桃枝瞬间将那日在鬼枫林树下看到的身影同此人联系在一起。

此人一开口，桃枝就确定是霁芜了。

惊愕之余，满是不可置信。

桃枝眼眸一滞，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因为终于要同司泷大婚，开心的脑子彻底坏掉了？

不然，她怎会堕落到同蚩尤勾结在一起？

这是神仙当腻了，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