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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君心何系（五）上
雪舞牵着雨诺来到中庭，只见凌云，暮峰，冬凝，罗刹都已经牵了坐骑等在门口，若梦和若飞也已平安返回。若梦正和冬凝相向聊着，可是冬凝不知说了些什么，若梦白皙的面颊上霎时腾起一片赤色,丹唇紧咬转身便走，撞上方才来到近前的雪舞，只丢下一句“雪舞，我先行一步，江州汇合。”便是飞身上马，扬鞭而去。
雪舞正不知所以然，只见冬凝亦是飞身上马，勾起一弯在他看来及其欠抽的俊美邪笑，道“恶少爷，本神医也江州等你，这夜黑路滑的，我得好生陪着我家梦儿。”话音未落已是一夹马腹，紧跟若梦飒踏而去。
看若梦的表情就知道定是这风流成性的庸医不知说了什么没羞没臊的话捅了篓子，要赶去哄，去赔不是，又照顾自己那二两薄面，不肯明说。
雪舞不由摇头轻笑，侧目一旁的若飞道“那庸医又胡言乱语了什么惹毛了尘姑娘？”
听得雪舞询问，若飞立刻立正身形，抱拳行礼道“回禀雪舞师兄，方才姐姐正询问陌神医的伤势，陌神医说凤凰精血已经发挥作用，他好得很，壮的实。还说，随时都能和姐姐进行“造人行动”，问姐姐有没有兴趣。。。”
雪舞听罢不由面上一抽，险些被一口没咽下去的唾沫呛到，暗道这庸医真是不一般的口无遮拦。一旁的雨诺亦是面颊飞红，微垂臻首羞涩含笑。
若飞却是忽闪着眼睛不解道“雪舞师兄这“造人行动”是什么行动啊？很需要体力么？”
看着若飞纯真迷茫的眼睛，雪舞不由干咳一声道“呃，这个嘛，等你长大些自然就知道了，现在问了也是没用。”
雪舞刻意回避，若飞却是交了真，双眉一拧，认真道“雪舞师兄，若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管是什么，不管多苦多累，我都不怕！请你告诉我吧！”
雪舞脸上又是一阵尴尬抽笑，暗道这根本不是怕不怕，累不累的问题，这么多女孩子家家的，如何启齿啊= =！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不是那个意思，三言两语说不清啦。哦，对了，若飞那假道士牙二你可已送到衙门了？”
若飞听罢却是如遭雷击，又是极其夸张的一躬到地，抱拳过首，道“我已按照雪舞师兄的吩咐将那妖道送往府衙押后听审。不过！”话至此处若飞嗓门又搞了一个八度，继续道“方才若飞疏失，竟忘记祖师嘱托，万分不该，还行雪舞师兄降罚！！”
啥嘱托？啥降罚？若飞这突如其来又没头没尾的话，着实让雪舞不着头绪，不过被若飞跟拜菩萨一样的拜来拜去却更让雪舞头痛不已。暗叹一息无奈，雪舞曲指一敲若飞快要躬到地面的脑袋，道“若飞啊，不是说了么不要这般拘礼。我啊真没你想的那么完美卓绝。。。真不知那天你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雪舞师兄仁侠智勇无一不全，令若飞佩服不已。就算那天的事真的是若飞记错了，之后的事情我却是看得清明！雪舞师兄。。。”若飞说着拱手抱拳，仰面眼瞳中闪出一线光华，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恳切道“情收我为徒吧。。。我。。。我也想像雪舞师兄那样精通奇门遁甲，五行阴阳，紫微斗数。。。方寸咒法博大精深，凭我的榆木脑袋。。。是万难参悟透彻的。。。所以。。。雪舞师兄请你收我为徒吧！”若飞面颊一红微微垂头继续道“我不想再做出鲁莽事情。。。冤枉好人。。。更是纵容了坏人。。。所以。。。所以。。。”
若飞这前后豪不靠谱的跳跃行事，着实令雪舞无奈到想笑。却见若飞已是面红耳赤，额前析汗，显然此番拜师虽是事出突然却是发自肺腑，渴望急切又怀揣几分不安。若飞眼中那炙热诚恳的清澈光芒，任谁也难以生厌，而若飞也确是天资过人的可塑之才，怎奈雪舞却是不想拦这桩买卖，至少不是现在。。。
雪舞轻轻摇头浅浅一笑道“若飞啊，拜师一事可是儿戏不得。一般来说为开拓眼界，了解百家之长为益。你我为同门师兄弟，我也长不了你多少岁，能教你的东西着实有限，你还是三思吧。况且现在亦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雪舞说着向前一步将若飞搀起，见若飞满脸不甘似是还想坚持，便岔开话头道“方才你说祖师有何嘱托？”
“啊——！！”若飞顿时如遭雷击，惊叫一声便伸手进怀中翻腾了起来，似是因为自己三番两次的避重就轻，没头没脑的莽撞行事羞臊不已，栗色的面庞已是红的发紫，恨不得将自己的上衣扯下来翻，如此大动作的举动，很快便有了结果。
若飞从怀中掏出一枚黄绸为面朱红盘边的锦囊，双手仔细整了整，才恭恭敬敬的交向雪舞，清清嗓子，道“祖师几日前唤我回方寸山，让我把这个交给雪舞师兄。。。还说。。。业果轮回，天道恒生。往生即灭，灭不枉生。无为无我，万化为我。。。善亦是恶，恶亦是善，生亦是死，死亦是生。。。极之若虚，生生不息。。。”若飞一顿一寻思的说着，终是将菩提祖师让他死记下的话语，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任务总算完成，若飞不由暗暗输出一口气。。。
抬眉却见雪舞接过锦囊竟是拧眉陷入沉思，心中的好奇又是大盛，便一探脑袋小心问，道“雪舞师兄，祖师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实在不明白。。。”
雪舞收回心神却是扬眉轻笑，将锦囊收入怀中，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若飞深深吞了一口唾沫，愣愣道“什么意思？”
雪舞轻勾唇角，瞳锁寒星，淡笑中更添三分神秘，道“呵呵，万化由心，悟可通达神明，奈何。。。”雪舞故意拖长了音，望向若飞一双期盼的眼睛，雪舞却是抬手弹向若飞栗色饱满的脑门，道“奈何——道自为我，于人——不可说。”
若飞正时一愣，只因雪舞的回答像极了方寸山上菩提祖师交给他任务时说的话语。。。
此番话语中的道，若飞是悟不出的，他亦曾询问菩提祖师此中含义，菩提祖师却是一念须髯，幽幽道“道由心生，悟为灵，不可说。”
若飞虽然武功根骨奇佳，对于论道说法一类的事，却是分外头疼，祖师如此说他便没有再问，甚至没有再想。只是硬性的记下了这些话语。
想起将锦囊交给自己时祖师眼中的深沉波光，若飞心下仍是有着些许说不出的异样的感觉，他知道那时祖师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在看这锦囊需交给的人，在看那个悟性奇高天资卓绝的人，在看那个他疼爱非常，却又见之心烦的徒儿——紫炎雪舞。可是那种无波幽深的眼神究竟是宠爱的保护，还是牺牲的隐忍，却是若飞看不懂的。。。
若飞心中仍有疑窦，却见雪舞已是飞身上马，伸手将雨诺也拉上马鞍抱到了身前，显然没有要跟他好生解释的打算。若飞却是不甘罢休，疾走两步来到飒雪一侧，仰面追问，道“那。。雪舞师兄。。。锦囊里装的是什么呀？”
“生死相异之时，方为此物尽用之刻，时机未到，若是打开亦是毫无用处。”
“生死相异？”若飞仍是不解。
雪舞看着若飞一脸迷茫，却是淡淡一笑道“若是时机到了自会知晓，你又何苦急于一时？”随即却是转望向暮峰和凌云道“猫儿，云儿咱们上路吧。别让大哥他们等久了！”复又侧目只身立于一旁，冷面冰霜似是有些格格不入的罗刹，道“罗刹姑娘若是信得过我，江州此行还是不要去的好。罗刹姑娘尽可留于清风阁中，我已吩咐帮中众人将姑娘当做我的友人以上宾礼遇款待，绝不会有人为难姑娘。却不知罗刹姑娘意下如何？”
罗刹并未言语，投向雪舞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惊讶，更有几分感激，只因罗刹心中比谁都清楚她此时的尴尬境遇。她彻底背叛了十灭天府，随雪舞返回清风阁，可是她却不能如背叛十灭天府般，完全背叛天绝。
虽然在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她救下了雪舞，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容忍别人去伤害天绝。此番江州一战，她要以何种态度去面对？罗刹内心的痛苦挣扎远不像她的面容那般如冰无澜。罗刹的心里萌生一种浅浅的逃避——她不想去江州。
罗刹知道紫炎雪舞答应过的事情绝不会食言，那么天绝的性命她已无须忧心，又何苦逼自己去经历那些刻骨断肠的抉择？
虽然过去的十三年中她一直是杀人不眨眼的无情杀手，可她还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有着逃避痛苦天性的女人。若是天绝再咆哮着命令她杀掉雪舞，身心俱疲的她已无法保证她不回做出后悔的决定。
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避开那可能的痛苦相遇和纠结挣扎，可是曾为十灭天府顶级杀手的她却是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她已是血债累累，罪无可恕，或许没有被五花大绑、囚禁囹圄便已是莫大庆幸。
如今雪舞的淡然一语却是直入罗刹心扉，激起一番心绪难平。罗刹明白，雪舞所说的信任，表面是说与她的约定，其实是因为信得过她本身，不然如此紧要关头他不会如此安排——留她在清风阁还给她如此自由和尊重。
或许他亦有他的计量，她的存在终是一个变数，而步步为营，心思缜密的他，是不会允许任何不安的因素扰乱大局。这些罗刹都是知道的清明，却从他的缀星眼瞳中看不到任何排斥或是警惕。而这深邃如夜穹的沉美眼瞳让罗刹愿意相信，在他眼中她不是罪孽深重的冷血杀手，不是人人喊打的毒物妖孽，而是一名可以信赖的朋友。
罗刹心下升起一抹感激，不似天绝那种再造重生之恩的沉重难忘，却如清风柔软沁人心脾。凝眸眼前清俊儒雅心思如锦的男子，罗刹虽感窝心动容却未溢于言表，依旧默然言语冷面如冰，却是轻轻颔首应允。
目光随着那抹白影飘然远去，无波的碧色眼眸中不再冷漠无情，却是一湾释然宁静。原来，情之一物虽可断肠腐骨，痛彻心扉，亦能润物无声，暖人心魂。
眼看雪舞一行人都是扬鞭打马飒踏而去，若飞才晃过神来，蹦着高，连连喊道“雪舞师兄你等等我啊！我也要去！”
奈何音量够大，却是无人理睬，更无人回应。。。只余北风萧瑟，卷过少年一脸欲哭无泪的无奈。。。
众人快马加鞭，直奔江州而去，行色匆匆却是各怀万千心事。
凌云看着眼前的雪舞却知道他的身前揽着的女子是他的全部，更是再也容不下其他的独一无二。那么她自己对于他算是什么？普通朋友？帮派盟友？不管是哪个，她想要的却是什么都没有。或许他对她的温柔不过是出自他柔软的心性，和她的自作多情。
她本已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的守在他的身边，再也不离开他。可是当她看见她牵着心爱的女子款款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终是发现，她可以不顾一切，却不能不顾他。他的挚爱已经回到他的身边，那么她的存在不过是令他平添烦恼。。。
或许她早该明白，他终是不属于她。在他内力尽失却与那名女子情定今生之时，在他重伤昏迷之际仍不断唤着那个女子的名字之时，在他剧毒攻心却仍不肯离开那名女子之时，在他甘愿被那名女子一箭穿心坠落悬崖之时，早该明白，早该明白的。。。可是，她却不想承认这份明白，因为一旦承认，她便会失去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可是现在，她却是彻底懂了，有些事就是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做好，有些人就是拼尽全力也无法得到。
抬眼不远处的江州城门，凌云告诉自己，这是她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天，等待长安危机解除，她便不会再对他有任何纠缠，他的选择她愿意尊重，他的幸福她愿意看见。。。
只是，这最后一天，她却不会退避分毫，即使看着他与那名女子在一起的情景，她的心真的很疼，她也愿意默默忍受，因为这是她最后一天，守在他的身边，最后一天，痴迷忘我的深深爱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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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风沉梦紫
发表于 2011-4-20 16:38: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