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巨魔王时常会想起他第一次遇见神天兵的场景,带着一些异常清晰的细节。
他记得那片山林,翠绿如茵,当时正是值初春,繁花遍地,盛开似锦,理应是美不胜收的,然而他的鼻腔,在那充斥着花香的和沐春风里,捕捉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
他沿着那气味寻去,隐隐听得刀剑相交的动静,愈行愈近,眼前是数不清的天兵天将犹如狼群一般,追逐猎杀着一队魔族。
魔族素来坚韧强硬,不乏血性,无论如何也不应丧失斗志。然而这队伍之中尽是老弱,在这众寡悬殊的局势之下,已无多少还手之力,又顾忌着什么似的,不愿回头交锋,只一昧奔跑。被追着撵着,竟像是惊慌失措的一群山羊,显出些可怜来。
巨魔王头脑一热,只觉眼前血红,杀机顿起。
不及细想,他已纵身一跃,怒吼着加入战场。
他的突兀现身,令正收割着孱弱魔族队伍的天兵们略微为之一滞,但并没有影响战局。毕竟即便他能以一敌百,也无可能以一己之力逆天而行。
又一名魔族在他面前碎裂,血肉之躯分崩离析,鲜血犹如泼洒一般,一时间里模糊了他的视线。
巨魔王咬紧牙关,毫无退缩之意,他迎着那朝他而来的,看似无法闪避的刀林剑雨,蓦然以手中长刀点地,腾空而起,而后巨象一般重重落下。这震慑之力足以撼山动地,令逼近他的一众天兵天将瞬间往后弹飞,陷入昏迷。
而后他再次拔身而起,踏上一柄刺来的长剑,借力跃出。他不只有蛮劲,更有行云流水的身形,他在刀剑之间穿梭,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到了一名魔族身边。
这名魔族形容甚为老迈,看服饰护甲应该是这队伍的领袖,巨魔王想着自己要是只能救一个人,至少也要把他带走。
巨魔王从后单手将那魔族抓起,抛到自己背上,而后面向迫近的天兵,手中长刀一抖,成了一道虚影。
年老的魔族正勉力顽抗,突然有人相助,得以喘息,正在庆幸,等看清巨魔王的侧脸,他却是大大一惊,颤声说:"是你!你,你快走!这里太危险!"
巨魔王头也不回,坚定道:"不用怕,我带你走。"
魔族闻言一咧嘴,在那血迹斑斑的脸上,竟看不出是哭是笑。他说:"我是没什么用了。"
巨魔王只觉得怀里被迅速塞进了一样东西。老人抓着他的手,脸上的皱纹沟壑里,纵横地有泪混着血淌下来。
"你带着它,赶紧走。我们,只能靠你,"老人说,"你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巨魔王心头猛地一抖。
他想起之前听说过,有一支忠于父亲的魔族队伍,在父亲被害之后,虽然没有像其他旧部一般跟随在他身边,但为了重振魔族声威,他们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偷窃那本由天庭保管的上古术法秘籍。
鸡鸣狗盗,然而以死效忠。
巨魔王正待要说些什么,年老魔族已从他背上挣扎下来,护在他身前,将他往后一推:"你快走!"
巨魔王心中翻腾,他素来高傲正直,不屑于宵小行径,然而护佑魔族子民是他的天职,老人的眼泪更是刺痛了他。
他手中的长刀依旧能划出锐不可挡的弧线,只是略微有些犹疑。
正激烈交战着,空中像有道光划过,顿时风云突变,天兵蓦然潮水般地后退。定睛看去,就会发现他们并非撤回,而是井然有序地成了一个新的阵容。
一名将士从天而降,青竹一般长身玉立于巨魔王面前,众天兵天降均退至他身后,等着他发号施令。
巨魔王看着这将士,对方很是年轻,然而十分修长挺拔,丰神俊朗,威风凛凛。
青年头束金镶珊瑚发冠,手持烈焰长枪,一身金甲,在烈日之下,整个人仿佛一道流火。
这道光里,最显眼的是他的眼睛。
巨魔王从未见过这么清澈明亮的一双眼睛,在日光里,它们犹如燃烧一般。
这双眼睛将视线投向他手中的典籍,而后变得冰冷,又带了些许轻蔑和鄙夷。
青年冷哼道:"无耻小贼。"
巨魔王一瞬间仿佛被这视线冻伤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那本沾了斑斑血迹的典籍,封面依稀可辨的文字,他是识得的,这是武天秘籍。
传说习得武天秘籍记述的术法谋略,则天下无敌。
他转头看着那队七零八落的魔族,固然正是青年嘴里的无耻窃贼,但那些满是尘泥血迹的脸上哪有丝毫"无耻"的迹象。
巨魔王心下又是羞惭,又是酸涩。
不等他有所反应,青年已将手中长枪一舞,带着划破空气的凌厉声响,朗声道:"天庭大将神天兵。奉命追讨魔族窃贼。"
他身后的天兵天将也随之摆开阵势
神天兵那一口一个"贼"字,犹如尖刀一般,快把巨魔王高傲的心脏给捅烂了。
从见到那本应被保管于天宫之中的秘籍开始,巨魔王就知今日绝无退路可言了。
他于是将它攥在手里,当众高高举起,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嚣张地信手插于腰间,高声道:"武天秘籍在我这里。不想毁了的话,就放过他们。有什么尽管冲我来。"
神天兵略微诧异地挑起眉毛,望着他。
青年背后的天兵天将闻言,顿时一片喧哗,群情激愤:"你们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还有什么立场谈条件?"
巨魔王眼睛只盯着神天兵,回道:"的确如此。但以众欺寡,胜之不武,非大将所为。相信神天兵大人你也不屑。书在我手,也是我让他们偷的,现在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已经和他们无关了。放他们走,我愿以一人对你们千军万马。"
众天兵纷纷怒道:"好大的口气。"
"你也配吗?"
"你们这种劣等生物,有什么资格这么要求?"
"没必要和低等魔族讲道义。"
"魔族小贼窃书在先,还谈什么胜之不武!"
潮水般的谩骂声里,巨魔王并不动摇,只直视着对面的神天兵。
神天兵望着他,突然挥一挥手,原本鼎沸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神天兵神色淡然道:"我和你单挑。其他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巨魔王一抱拳:"在此领教。"
话音甫落,两人同一时间里动了,巨魔王只见青年那流火一般的身形,快得像幻觉一样。
几乎是同一瞬,他的长刀也成了一道雪亮的旋风。
2、巨魔王从小接受最严酷的训练,在年纪尚幼的时候,部下们就已招架不住他三五招,及至成年,更无对手。
他并非自负,只是习惯了那种战无不胜的感觉,刀光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枪刀相接,砰然轰响,犹如惊雷巨电,当空炸裂。冲力之大,令两人都往后飞出数丈。
巨魔王没想到神天兵能如此强硬地挡住这一击,气势不减,心中不禁暗自为对方喝了一声彩。
甫一交手,便已成生死之势,两人又同时迅速飞身而起,不闪不避,缠斗在一起。
这一场决斗,打得难分难舍。
巨魔王从来没打过这样畅快的架,遇到过这么旗鼓相当的对手。
以至于他渐渐地,都忘记了战斗的本意。不是一决生死,亦非为了胜负。
这种势均力敌,完美对峙,互相拆解的美感,足以超越一切。
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人,他居然能在有生之年遇到这样的人。
他就如能料得到神天兵的下一个招数一般,而本能地做出最准确,最契合的应对。神天兵也一样。
就好像,他们生来便是为了与对方如此痛快一战。
巨魔王只觉胸中澎湃,那股从未有过的快意在胸腔中涌动翻腾,最终化为一声长啸。
恰逢神天兵也仰天长啸,两人的啸声混在一起,震彻山林。
巨魔王为这意想不到的默契回应,胸口剧烈震荡了一下,不由去看神天兵。
青年那双燃烧般的眼睛也正对着他,两人目光相触,
四周像是风起云涌,又似万物无声。
巨魔王从来没有这样心跳加速,血液沸腾过。
好像整个世界里只剩下对峙的两个人,没有四周环伺的天兵天将,也没有艰难求生的魔族队伍。
他真想这样不知疲倦地打下去,永无休止。
3、一阵惨叫入耳,巨魔王打了个激灵,犹如从梦中惊醒,
正欲撤退的魔族被天兵们出手偷袭,有人来不及反应便已被一枪钉穿在地上,老迈的魔族队长提刀勉力阻挡,然而看不见背后袭来的利剑。
眼看那一剑即将刺过老人的胸膛,却是亮光一闪,巨魔王的长刀光速而至,顷刻将那重剑削为两截。
电光火石之间,神天兵的长枪也如贯日长虹,势如破竹而来,穿透了他的右臂。
坚毅如巨魔王也不由为这冲力而踉跄后退了几步。
神天兵像是吃了一惊,本能将长枪抽回,那伤口顿时血如泉涌。
受此重击,巨魔王不免脸色蓦然苍白,然而他连痛哼一声都没有,只捂住伤处,以长刀驻地,冷冷地笔直地站着。
他心想,这才是现实。
方才的惺惺相惜,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脆弱幻觉罢了。仙族与魔族,成王与败寇。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们要屠我子民,这典籍也只能留着给他们陪葬了。"
神天兵面色难看之极,冲着那些天兵天将道:"谁让你们动手的?"
他长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发火的时候却凌厉之至,目光所到之处犹如利刃,令人战战兢兢,屏息以对。
有人谨慎地小声道:"毕竟不应放虎归山……"
神天兵冷冷地:"让他们走。立刻,马上。"
天兵们有些踌躇,但还是齐刷刷让开一条路。
迟疑的不只有他们,还有那些早已准备为巨魔王赴死的魔族。此刻无异于丢帅保卒,大家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动弹。
巨魔王低声道:"你们走吧。这是命令。连这都不听,也不用再称我首领了。"
"……"
巨魔王目送他们离开,直至那支老弱残兵不见踪影,再无被追上的可能,才略微松下一口气,顿觉右臂失去了力量。
神天兵亮出长枪,沉声道:"虽然现在你负伤在身,已经谈不上公平对决,但无论如何,我必须取回武天秘籍。得罪了。"
巨魔王抽出腰间的典籍:"这个吗,本来这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从哪来,就该回哪去。"
他扬手一抛,神天兵伸手接住。青年大概是意想不到追回得如此轻而易举,不由愣了一愣。
巨魔王以左手持刀,摆出阵势,凛然道:"来吧。"
神天兵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沉默片刻,他蓦然收起长枪。
巨魔王呆了一呆,不及开口,便见神天兵不发一言,转身离去,天兵天将们也紧跟着他,迅速撤得一干二净,消失在密林间。
4、巨魔王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神天兵是怎么想的,怎么看他的。
两族对立已久,于情于理都没有放过他的缘由,他自己也未料过此番竟可以生还。
不对他下手,是神天兵为人心善,不欲将事情做绝?或是品行高尚,不屑于胜之不武?或是难道,他对他有那么一点英雄惜英雄的心思?
那日来不及问出声的"为什么",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然而巨魔王并没有机会再问出口。
在此之后的时间里,巨魔王反反复复地想起那一日的那一战,只是他没有再遇见过神天兵。
以他俩彼此身份,再相遇只能是战场之上。
他身负魔族复兴大业,不可能那么任性,为了见那个人而去挑起两族争战,将自己和族人的性命视同儿戏。
所以只能是想一想罢了。
然而时不时就想一想,念念不忘,挂于心间,弄得连午夜梦回,都是那一天,那个人,那句没出口的"为什么"。
巨魔王被这个折腾得都开始焦灼了,他觉得这种莫名的烦躁不安快要到达极限,再这样下去,他简直要生出心魔了。
5、这一夜他梦见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去世多年,而知情的那些部下,都只用"失踪"来哄劝安慰他,他直到近来才得到真切的死讯。
他少年时代时常梦见父亲。而在真真切切地,绝望又清醒地明白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之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入他梦中了。
直到这晚。
梦中的父亲不复严厉,而多了几分慈爱。于是巨魔王跪在他身前,生平第一次向他倾诉。
"我为什么这么难受呢?太奇怪了,这不同寻常……"
父亲道:"那是因为你交朋友了。"
"你在那之前,有过朋友吗?"
巨魔王摇摇头。
父亲笑道:"那就是了,你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想当朋友的人,当然不知所措了。"
"只可惜你人生的第一个朋友,也就是你的敌人。"
父亲弯下腰来,摸了一摸他的头:"造化弄人。"
巨魔王惊醒过来,父亲的身影瞬间消散,眼前只有空落落的屋顶,窗外是狮驼岭的晨风,还有数枚未落的星辰,仿似那青年的眼睛。
巨魔王翻身起来,开门出去。想让这清冷的晨风为自己洗一洗脑中混沌。
6、方做了一个深呼吸,就被一股异味熏得一个激灵。
巨魔王怒火中烧,三步并成两步,过去一巴掌拍开隔壁的门,咆哮道:"虎头怪,你又偷养兔子了?"
虎头怪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啊……我没有……"
"不然能这么臭!!!"
虎头怪讪讪地:"我以为只有我闻得到……"
"猫科动物嗅觉比较灵敏,不代表其他人就没有鼻子!"巨魔王怒不可遏,"养这个干嘛?我们又不缺口粮。"
虎头怪忙护住兔窝,说:"哎,这不是口粮!小兔子这么可爱。"
巨魔王说:"对,小兔子这么可爱,一定很好吃。赶紧杀了吃了吧。今晚弄个兔肉炖。"
虎头怪立刻受惊地把那窝兔子转移走了。
7、巨魔王现在也不是没有朋友。结识了虎头怪之后,这憨头憨脑,热心肠的家伙便成了他重要的朋友,但它和神天兵又不同。
虎头怪是兄弟。
兄弟就是那种,即便时不时让他有点嫌弃,也容不得外人欺负的存在。
比如他完全受不了那窝破兔子,但真有人要动手做红烧兔头,他会替虎头怪先把对方打出门去。
而神天兵是什么呢?
巨魔王也说不清。
看见虎头怪他就血压高,而想到神天兵,他的血是沸腾的,手是发痒的,骨髓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8、 巨魔王心想,原来他自己是这么爱打架的啊?
然而后来专程找人打了几场,即便是同样身手不差的虎头怪,他也觉得索然无味。
大概他不是喜欢打架,是喜欢和某个人打架而已。
巨魔百爪挠心地琢磨,他是不是应该直接登门邀约,在天庭外头喊:"神天兵,我们出来打一架吧!"
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神天兵根本不会理他。
那人简直就是亭外的竹,寺外的松。刚正不阿,坚毅固执,仿佛人生里不存在无聊事和无聊人。
9、这天巨魔王撞见虎头怪,虎头怪看起来有点沮丧。
巨魔王问:"怎么了?兔子死了?"
"没啊,"虎头怪说,"养得挺好的,昨天又生了一窝呢。"
"……"巨魔王觉得狮驼岭的草地估计不用多久就要给它们啃秃了。
"那是失恋了?"
虎头怪挠挠头:"哎?谈不上吧。"
巨魔王知道虎头怪跟仙族的一名女性走得很近,这不奇怪。虽然仙族和魔族对立已久,但虎头怪素来心地柔软,喜欢可爱的小生物。
那位名叫玄彩娥的仙族是九天彩娥化成的仙子,灵气四溢,纯情可爱,手上是曼妙的飘带和亮晶晶的魔法棒,背后还有对小翅膀,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虎头怪会想保护的类型。
虎头怪说:"也没什么啦,只不过蛾子她有更好的朋友了。所以没什么时间陪我。"
巨魔王道:"这不就是移情别恋吗?还说得这么清新。"
"哎?真的算不上,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
巨魔王不由分说:"别扯这些了,我只想知道是谁?那个什么更好的朋友,到底是谁来着?"
虎头怪道:"他是个仙族,同族本来关系就会比较好,不像我毕竟是异族,做朋友是比较难一点的。而且那个人很优秀,武艺高强,品行高尚,也帅得很……"
巨魔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这说的,不就是神天兵吗?
10、巨魔王这段时间以来,纠结成一团乱麻的大脑,突然豁然开朗,一片清明。
他可以借这个机会,找神天兵约战!
虎头怪心思豁达,不爱计较,是绝不会做这种无端挑衅之事的。但他可以啊!
反正他冷酷,他高傲,他……随便吧,反正他是去替好友讨公道,有什么比这更体面更正当的理由呢?
巨魔王以玄鹰传信去天庭,信中洋洋洒洒地讲了来龙去脉,多方分析论证,末了就是赤裸裸地向神天兵约战。
虽然自认为这封约战信写得无懈可击,在等待回音的时间里,巨魔王还是有点焦躁不安的。
万一神天兵并不屑于理会呢?
神天兵嗤之以鼻的冷漠模样,时隔这么久,他闭着眼依旧能回忆得起来。
幸而很快,巨魔王就收到神天兵的回应。
比起他长篇大论的去信,回信只有一个字,"好。"
巨魔王又一次热血沸腾了。
他那几日里都情绪高涨,心情大好,连带虎头怪那些漫山遍野的臭兔子也变得不碍眼了。
到了约战前一日,巨魔王本想养个好精神,次日能以最好的状态对战神天兵。毕竟他盼这一天盼得太久,连虎头怪的兔子都从两只变成泛滥成灾了。
然而从头一天晚上巨魔王就开始失眠,也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期待,抑或不安。
约战当日,他一身闪着微光的鲜亮护甲,从头到脚都是最好最强的配置,连长刀也反复擦拭得光亮如新,一脸肃然,整装待发。
虎头怪见了他这副模样,很是新奇,而后了然道:"收拾得这么齐整啊,去约会吗?"
巨魔王:"……瞎多什么嘴。"
11、为了不惊扰他人,约战的地方选在偏远无人之处。
悬崖之上,云海之下。
巨魔王本以为自己会是早到的那个人,哪想得快要抵达之时,已见得神天兵的身影远远立于崖上。
巨魔王又开始心跳加速了。
神天兵看着他愈行愈近,神色淡然,如同迎接一名老友一般。
及至两人对面而立,神天兵微微一笑:"你来了。"
巨魔王应道:"我来了。"
神天兵又点一点头,而后道:"那,开始吧。"
青年纵身而起,长枪挥舞,顿时风云雷动。
巨魔王迎面而上,长刀也成了看不见刀锋的光影,这神器实为厚重,在他手中却是如风般轻盈。
兵刃相接的声响在整个山谷中回荡,对方那强大的内力顺着刀身传至刀柄,震得巨魔王手心发麻,胸中却是说不出的快意。
就是这个,他梦回萦绕的,震动心脏的感觉。
两人激烈打斗,都是轻功了得,从崖顶,到云上,身形如风如电,刀光枪影更是穿云贯日而去。
打了数个时辰,两人始终不分伯仲,无论招式如何变幻,彼此身影也如流星追月一般,始终不离半步。
巨魔王的后背已为汗水所湿透,但这怎比得上他血管中沸腾血液的热度,正如烈日光芒无论如何也不及青年的双眼。
他真想这样无休无止地打下去,没有胜负,无需终结。
然而凡事必有了结的那一刻。
打斗至山谷之中,刀枪的强劲撞击之势震裂了上方一截断崖,岩石崩落,滚滚而下。
神天兵不免分神闪躲,稍微慢了一瞬,巨魔王的长刀已如影随形而至。
刀锋斩断了青年那发冠上的一根长翎,而后没入山崖。
两人瞬间都定住了,不再有动作。
静止片刻,神天兵开口道:"你赢了。"
巨魔王喃喃道:"我赢了。"
是的,这一次算是他赢了。
巨魔王有点反应不过来,这险胜,胜得太微乎其微。
与其说是实力,不如说只是差了那么一丁点的运气。
而巨魔王毫无战胜的喜悦之感,只有一战终结的失落之情。
打完了。
就这么打完了。
虽然真的酣畅淋漓,甚是痛快,是巨魔王此生中最为畅快,满足的一战。
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这次约战的借口用过一回,是断然不能再用第二回的,他还能找得到下一个借口吗?
还能有和神天兵再度私下交战的机会吗?
他抬眼去看神天兵,神天兵也正看着他。
青年依旧眼似星辰,那神态并不似一个败者,还兀自带着微笑。
巨魔王又纠结了,他纳闷道:"你输了。"
"对。"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失落?"
神天兵笑道:"因为这完全不重要啊。"
"……"这胜负事关男人的自尊,感情的归宿,怎么就不重要了?
神天兵望着他,微笑道:"我只是想跟你痛痛快快地打一架而已。"
"是你,就行了。"
12、 时隔多日,巨魔王突然想起来,于是问虎头怪:"对了,那个和玄彩娥关系很好的仙族,他是叫神天兵没错吧?"
虎头怪说:"???不是呀,他叫羽灵神。"
巨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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