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自渊整整昏睡了半个月,期间,桃枝和易枫轮流照看他。
桃枝原本以为男人几天便能醒,毕竟以她的医术,妙手回春自是不在话下。
倒也不是她自夸,好歹前世在南海紫竹林待过几百年,又是在观世音菩萨座下潜心修炼,耳濡目染下倒也学了不少。
只是没想到男人居然睡了整整十五天。
他有这么累吗?
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谢自渊醒来的那个早上,桃枝背着药箱,出门看诊了。
原本,每次看诊,易枫都是要跟着桃枝一同前去的。但眼下家里有病人,还昏迷了十几天,万一醒来四下无人也挺棘手的,便留了易枫看家。
彼时,易枫正坐在院子里煎药,手里摇着蒲扇,时不时看一眼宅子的大门。少年盯了许久,确定桃枝不会折返。这才拿起昨天夜里偷偷摸摸从树下挖出来的桃花酒,摇晃着椅子,美滋滋的尝了几口。
桃枝好酒,酿酒的手艺自是极好的,十几年前,隔壁的老大爷无意间喝了桃枝酿的酒,总是隔三差五的上门,花钱讨点酒喝。
易枫一口接着一口,无论喝多少都觉得不够。但毕竟是偷酒喝,总归心里有些发虚。
“哎,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喝酒啊,桃枝酿的酒也太好喝了,简直是人间佳酿。”很快,酒瓶见了底,少年晃了晃酒瓶,顿觉了无意趣。
“什么酒?闻着挺香。”耳旁忽然响起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听到有人夸桃枝的手艺好,易枫自然心情愉悦,忍不住翘起了腿,神情悠哉:“嘿嘿,那是自然,这可是桃枝用桃花酿的酒,陈三十年呢,能不好喝吗?”
话音刚落,易枫才觉得不对劲,缓缓转过头。
看到谢自渊那张放大的俊脸后,易枫浑身一个激灵,吓得从摇椅上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铺着鹅卵石的地面上,抱在手里的酒坛也没能逃过一劫,碎了一地。
易枫被吓得不轻,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语毕,他看着满地碎片,倒吸一口气:“惨了惨了……”
谢自渊俯身蹲下,打量着易枫。
这个角度,易枫不用使劲抬头去看男人就能与他对视。眼前的男人似乎变了许多,至少他的眼神没有像第一次看见时,那般锋利可怖了。
男人身形颀长,着素白中衣,肤色冷白,瞧着有些弱不禁风。
这么一想,易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喂,冰块脸,你感觉如何?”易枫起身站起,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吓死我了。不过,看在你重伤初愈的份上,这次我就不与你计较啦。”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谢自渊扬眉。
易枫歪头,腼腆的摸了摸后脑勺,刚想说句不用客气。
但还没开口,就被一颗石子狠狠砸中了头,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扔的了。
“哎哟……”易枫脑袋一偏,差点没站稳。
“易枫。”
桃枝咬牙切齿,将身上的药箱往地上一扔,撸起袖子就朝少年跑去,作势要打。
易枫病急乱投医似的,立即躲到谢自渊身后,紧紧拽着男人的衣服。
桃枝气的不行,完全无视了昏睡十五天才醒来的谢自渊:“小鬼,你本事挺大啊,都敢趁我不在偷酒喝了。”
“我好吃好喝养了你三十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居然偷我酒,偷喝便罢了,还把酒坛子都摔了。”
“你知道一个酒坛要多少钱?要五文钱呢,你就给我砸烂。”
“我在外边辛辛苦苦赚个铜板回来,我容易吗我。”
易枫心虚,没敢回嘴,只是紧紧拽着谢自渊的衣服。两人围着男人来回转圈,似乎并不打算停下来。
谢自渊被绕的眼晕,眉心微皱:“我说……”
桃枝:“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
易枫:“大哥救命。”
谢自渊被易枫拽着,前后左右来回摇晃,刚想制止,忽然觉得背部一凉。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衣服被撕裂所发出的清脆声响。
谢自渊脸一黑,抬手掩面,根本不想说话。
两人终于消停下来,周遭顿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清晰可闻。
谢自渊的中衣被易枫撕裂后,露出大片冷白色肌肤。他的背部肌肉精瘦有力,线条十分流畅,看着的确赏心悦目。
易枫满脸窘迫,立即松了手:“对……对不起啊冰块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桃枝没说话,表情略有点耐人寻味。随即往身后的摇椅一坐,熟练地灭掉药罐子下面的火苗,又打开罐子看了下里边的药。
浓郁的药香瞬间扑面而来,在整个院子里蔓延。
易枫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到桃枝身旁:“糟了,我的药。”看到药已经煎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少年对上桃枝的目视线时,又觉得心虚,小心翼翼的咽了一口唾沫:“嘿嘿,桃枝,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易枫抓了抓后脑勺,打算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桃枝瞪他一眼,懒得说话,往后一仰,用手里的蒲扇抵着面,露出小半张脸和秀丽明澈的双眸。
被女人犀利的眼神盯着,易枫十分不自在,只好低头,缴械投降:“我错了,我不该偷酒喝。”
桃枝倒也没真的生气,只是用扇面轻拍两下少年的脑袋,算是惩戒:“罢了,这次就不同你计较了,反正酒也喝了,酒罐子碎也碎了。”
易枫面上一喜,献殷勤似的来到桃枝身后,为她捏肩捶背。
方才的小打小闹过去后,桃枝抬眸对上不远处谢自渊的视线。
男人立在树下,岿然不动,身形挺拔而修长,漆黑的双眸没什么情绪,看着让人捉摸不透。
桃枝放下蒲扇,目光带着审视:“怎么称呼阁下?”
男人眸光淡淡,薄唇轻启:“谢自渊。”
桃枝颔首:“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阁下为何会出现在桃源村?”
谢自渊飞快眨了眨眼,表情格外无辜:“为何?姑娘这话的意思是,在下不能出现在桃源村吗?”配上他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倒显得有些可爱了。
易枫忍不住插嘴:“嘿,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好歹救了你,怎么说话的?”
谢自渊双手抱臂,换了个舒服的站姿,神色慵懒的倚着身后的树干。
易枫还打算说几句,却被身旁的桃枝阻止,女人朝他摇摇头,旋即起身朝谢自渊走去。
桃枝走到男人面前站定,语气骤然变冷了几分,脸上似乎写着,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回答,我要你好看。
“阁下无缘无故出现在我故友之墓,难道没什么要同我解释的么?”
谢自渊沉默半晌,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姑娘故友的墓地。”
桃枝:“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自渊摇头:“不知。”
桃枝:“等等,你不会要说,你失忆了吧?”
谢自渊挑眉,黑眸亮晶晶的:“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这都能猜的出来,在下……”实在佩服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桃枝没忍住,狠狠踹了谢自渊一脚。
可以看出桃枝用了很大的力气,正常人早就疼得大叫了,但谢自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飞快眨了一下眼皮,若有似无的勾唇,看着恣意矜贵。
易枫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嘴巴一张一合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瞬间,他都有些同情谢自渊了,甚至还有些佩服。
桃枝没得到答案,觉得很是无趣,转身走了:“养好伤就给我滚。”
看男人的言行举止,倒是没什么威胁,也有可能真的是误入易非台的墓地。
虽然失忆这个说辞听起来确实很假,但真假与否都与她没什么关系,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就会赶他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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