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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舞倾城(正文番外全部完结)5.14,43页635楼-638楼番外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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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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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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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舞倾城(正文番外全部完结)5.14,43页635楼-638楼番外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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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
我们每个人
都是没有脚的飞鸟
只能一直飞一直飞
飞越岁月洪荒
飞到天荒地老
我却固执的停下来
不断徘徊
为你夜舞
为你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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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不悔
番外篇——流年
番外篇——争取
番外篇——赌局(一)
番外篇——赌局(二)
番外篇——赌局(三)
番外篇——赌局(四)
番外篇——使命(一)
番外篇——使命(二)
番外篇——使命(三)
番外篇——满足(上)
番外篇——满足(下)
夜舞倾城剧组恶搞
番外篇——宿命
番外篇——寂寥
番外篇——梦回
番外篇——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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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幻花落雪 于 2010-5-22 21:5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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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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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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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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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3:47
标题:
二、两界
天涯对我的评价,实在让我有些许的苦笑不得。难道地府的生活真的已经无趣到让众师兄师姐每天都要用上十二万分的精力来观察我的一举一动然后再绞尽脑汁想出词语来描述么?莫非若干年以后,我也会和他(她)们一样,密切的关注着某张或稚嫩或老成或灿烂或冷静的脸,和天涯或者更多的兄弟姐妹们无比亲密的挤在一起交换措辞的意见吗?
想到这样的画面,我嘴角不免有些抽搐。
不过话说回来,地府的生活确实比较单调,没有鸟语花香,没有人声鼎沸,没有富丽堂皇,有的,只是大片大片的寂静和大片大片的黑暗,但寂静却不寂寞,黑暗却不阴暗。在旁人的心中,地府永远是恐怖和阴森的代名词,这都是误解,这里算不上风生水起,却总还是一片祥和的。
其实对地府的误解又何止于此?地藏王,本是慈目慈心的菩萨,被人形容得凶神恶煞;十殿阎罗,司人间善恶,度生死流转,被人形容得十恶不赦;黑白无常,人见人厌,可他们,不仅仅只是在完成自己本就该完成的工作吗?就连这九华山,也被更改成了“两界山”,阴阳相隔,形象倒是形象了,只是不知当初为地藏王布施这山的员外心中作何感想。
关于这九华山的传说,我也是听天涯说的。据说多年以前,师父在这九华山上遇到了一个富员外,他说:“我愿意捐地供您修行建庙”,师父说,只要自己身上所披的袈裟那么大之土地就可以了,员外欣然答应,心想袈裟能有多大地方。却没想到师父脱下袈裟,往空中一抛,就罩住了整片山峰,员外看得目瞪口呆,但也心服口服,从此九华山就成了师父的根本道场,我们也就有了安定的居所。
师父他老人家,确实是有着无穷的智慧啊!每每提起诸如此类的传说,天涯的语气中总是充满了无限的崇拜。
所以,师父就是师父,就好像天涯只是天涯。我总是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认为天涯说的根本就是废话,其实末了心里还有半句从不曾说出的揶揄,菩萨怎么可能和一只牛同日而语。
天涯啊天涯,每次我这么喊他的时候,他倒是也不恼,由着我直呼其名没大没小,只是憨憨的一笑,算是应了。每天的修行完成后,他就会来找我说话,不说话的时候,他就静静的陪我坐着,从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可是看着看着,眼神就会忧郁起来。就像现在,他静静的看着我,似乎是在看我,又似乎透过我看向不知名的方向,我心里莫名的就不耐了起来。
天涯我欠你银子了吗?
呃??
是借了你银子没还,你不好意思说吧?不然你干吗总是这样哀怨的看着我?满意的看到他尴尬的表情,我轻轻的笑了笑。
就在他挠头傻笑的时候,殿外传来了一阵嘈杂。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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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3:51
标题:
三、澜裳
剑眉星目,薄唇紧抿,一袭白衣在终日黑暗的地府看起来尤为扎眼,头发干净利落的用白色发带高高束起,只剩几缕流海似乱非乱的搭在额前。这个有着深邃轮廓的男子,持一把四法青云,此刻正神情坚定的站在我,不,是天涯的面前。
“风清啸,本门与你素无瓜葛,今天你强闯本门,大行放肆,究竟所为何事?”天涯大喝一声,挡住风清啸的去路。
风清啸,风清啸,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是了,眼前这个怒意勃发,气势逼人的男子原来就是一直以来背负普救众生盛名的化生寺首席。只是想象中的化生首席,会是带着微笑风度优雅的翩翩儒生,不若他现在如此凌厉的表现,别说救人了,只怕自己已被自己蒙了心,救得了自己便是万幸。
“恕在下冒昧扰乱地府清修,今日风某来,是要向菩萨讨回一个人”他抱了抱拳,也算是礼数周全。
“放肆!我师父何曾禁锢过什么人?休得再胡言乱语”我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天涯啊天涯,你就是太笨,他要的这个人确切来说只是一个魂了。
“请你让开,我要见地藏王菩萨”风清啸不耐地甩了甩头发,握着四法青云的手又紧了紧。
一个念头突然的就闪现在我脑海里,于是想也没想我就说道:“你要找的人,可是叫做澜裳?”
说这话的时候,我绝没有想到我的生命会因为这句插嘴从此转折一切不同,眼前只是浮现了一张凄然的小脸。眼波如水,顾盼生姿,肤如凝脂,秀丽挺拔,唇角微动就扯起一对酒窝若隐若现。这样的一张脸,在这阴曹地府都如此炫目,生前,怕是更光彩四溢吧。
我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说:“婆婆,请问,这孟婆汤会不会很苦?”
当时我觉得这种问话实在是很好笑,都已经是鬼魂了,还会在乎这些小事?于是看过去,就看到了这样让人忍不住怜惜的脸。
“苦,当然会苦,你没见那些喝过的都是满脸痛苦么?”我心起促狭,走到她面前站定。我对孟婆眨了眨眼,其实鬼魂怎么会有味觉?满脸的痛苦复杂,多是因为轮回之前在轮回司中预知自己下一世的命运,又忆起前世今生的旧事,所以端起这碗忘却的汤才会如此唏嘘不已。这个女子,应是刚来不久,还不曾进入轮回司。
“那可怎么办?我,我最怕苦了”她皱起眉头,眼圈有些微红。
“你先去轮回司,我让婆婆给你熬一碗不苦的,你看这样可好?”看她要哭,我马上失去了逗弄的兴趣,这世上的美女,是否都是如此怕苦爱哭?
“那便谢谢了,对了,我叫澜裳”她极有礼貌的行了个礼,微微一笑,露出煞是好看的酒窝。
澜裳,倒是极好听的一个名字。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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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3:54
标题:
四、半命
忽的周围就静了下来,静到我觉得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到了我身上,就连风清啸也是满满的一脸惊讶。
“这位姑娘认识我娘子?”
“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人死不能复生,今日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颔首,认识?就算是吧。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今天一定要带回我娘子,你们让开,不然,今天风某就真闯一闯地府!”风清啸高高的挑了挑眉,怒气在一瞬间又回到他脸上,我不禁轻笑,还真是一个容易被激怒的男人。
“风清啸,你救过的人无数,神医的名头也不是虚担的,你却唯独治不好你的娘子,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我声音微微提高,一字一顿,周围仍是静得可怕,有那么一瞬,我似乎都听到了我自己的回音。
“……”风清啸疑惑的看着我,清冷的四法青云被他握得死紧,习惯了黑暗的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握剑的手青筋暴突。就这么看了我许久,他努力抿了抿嘴“愿闻其详”,同时握剑的手微微一松,看来,我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你归属佛门,虽然只是俗家弟子,但佛经应该也是必修课,那么,你可知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的意思?”
“……还请姑娘赐教”
“简单点说吧,有一世,你和另一人曾救过澜裳,所以澜裳各欠你和那人半条命,这一世,澜裳嫁给你,就是为了偿还那半条命的债。你救人无数,扬名在外,你帮助朋友建功立业,但你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她的还债,你可知她的弱点么?”
“她……身体不好,体弱多病,但,我没有对她不管不问,我也是四处为她找寻灵药”风清啸狠狠的咬着嘴唇,努力为自己辩解。
“灵药?那么说,你今天是找到甚至可以让她起死复生的灵药了?”
“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我希望地藏菩萨能让她起死复生,因为我找到医治她的灵药了”
“你以为你的灵药当真能治得了她?你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她本没有绝症,你却一再的治不好她?”
“……”风清啸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我,脸上再无任何表情。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其实你给她的药,她从不曾服用。你不知道她最大的弱点就是——怕苦,”其实说到这里,我觉得十分可笑,这些,都是我从生死簿上看来的,所谓天下之大,无所不有,但我真没想到居然还真有因为怕苦最终丧了命的,“本来她嫁给你是为了还债,她因为你的不经心间接丧命,但她拒绝服药根本上是她自己任性妄为的结果,所以到此为止,你们之间已经互不亏欠,你再一意孤行,便是违背天意,你若再过于执着于因果,与你与她,都不是好事。”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天涯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眼中又浮现那忧郁的眼神。一众的地府兄弟姐妹,更是无一人做声,只听我款款而谈,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噤着声观察死死盯着我的风清啸。
一滴清泪从风清啸眼角滑落,滑过脸庞,砸在地上,迅速的渗入土中,只留下一点点深色的痕迹。
我却有点慌了神,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的眼泪,我无措的看向天涯,再看看风清啸,这可怎么办,这要如何收场?
“风清啸,其实……澜裳心里,从不曾怪过你”心慌则神不定,连带着气息也紊乱起来,我有些结巴的说出这句话,心中毫无底气。
“多谢姑娘,那么,能否让我和娘子再见上最后一面?”
突然又是灵光一现,“见上一面倒是没有什么不可,只是——”感觉天涯瞪了我一眼,连忙收起心神,看向风清啸,目不斜视,“澜裳依然怕苦,不愿服下孟婆汤,如果耽误了轮回的时辰,一旦魂飞魄散,便再无轮回的可能,如果你真想救她,便在半个时辰内寻来一种叫做灵根的植物合着孟婆汤一同熬制。”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风清啸收起四法青云,向我抱拳。
“……离刹,离别的离,罗刹的刹”
“离刹姑娘今日对风某的帮助,风某定当没齿难忘!”说完,身形闪动,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天涯实在是十分惊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我为什么要管这件本不值一提的闲事,为什么明明如此漠然的我又会如此头头是道,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用孟婆汤骗了澜裳又骗风清啸。
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会管这件事。但是,天涯啊天涯,虽然我深居简出,但不代表所有的一切我都不知道,至于骗了澜裳又骗风清啸,用一味灵根就解了这两个人的心结,总比武力解决来得有说服力。
天涯,这是不是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呢?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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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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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炎姬
风清啸这个事件,师父很满意我的处理,虽然擅自做主同意让他们再见上一面的决定确实有些逾越,但我也已经真心实意地在师父面前向天涯赔礼道歉,天涯还是一贯的笑笑表示无碍,于是一番不算又算算又不算的波折之后,地府的生活又一切归于平静,我仍是天涯感情最好的师妹,仍是众人闲时观察关注的焦点,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师父送了我一把叫做胭脂的刺。
胭脂,本是匈奴女子采自燕支草汁用于润面的妆料,如今被唐朝的女子这样疯狂的爱上,于是将燕支唤为胭脂,便似乎可以忽略这出于蛮夷之地的惑人之物。一如这把刺,半尺的长度,握在手中恰到好处,通体幽幽地发着淡淡的光,似黄还白,又隐隐的透着一丝血红,明明是伤人无情的利器,却又偏偏美得不可方物。
这种叫胭脂的刺,实是常见,但凡稍有些修为的魔族女子,大多会选择胭脂防身,一来是因为它小巧方便,二来名字充满诗意,没有撕天的戾气又不若毒牙的阴冷,但我这把胭脂,却仿佛认得我一般,每每握在手中,都能感到它在隐隐的振动,发出低低的呜咽。
所以,我不叫她胭脂,我叫她炎姬。
师父说,来,离刹,过来选一件武器,是时候你应该有一件像样的武器了。于是我在众姐妹羡慕的目光中,看到了师父挥挥手便召出的六把武器。红莲、沧海、盘龙;胭脂、毒牙、撕天,悬在我面前一一排开,莫不美丽至极。我的目光却立即投向了那把后来被我称作炎姬的胭脂,因为,六把武器中,只有它,在兴奋的鸣叫。
我迟疑的伸出右手,它就带着微微的争鸣声毫不犹豫地飞入了我手中,温柔的绕上我手腕,归于平静,只有我的手,还能感觉到它似乎尚未平息的情绪。
“师父,这……”这样的一幕,多少让我有点目瞪口呆。
“离刹,有的时候,武器也会选择主人,天意,这都是天意”
武器,选择主人。真的么?真的么?你也是武器选择的你么?
那天以后,我多出一个爱好,我几乎将武器和主人的问题问遍了地府每一个人。
不,离刹,选择主人的武器是极少的,十二门派中选择主人的武器几百年来不过寥寥。除了修为尚浅的师弟师妹们一脸茫然,大家的回答如出一辙。
离刹,这种问题你还要问到什么时候?师父赐你武器,可是让你终日胡闹的?终于我将天涯扰得不胜其烦,第一次抬出首席大弟子的身份一本正经的训斥我。
是,师兄,离刹知错了。低下头,规规矩矩的垂手而立。
好了,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再过两日就是师父寿辰,我要去为师父准备寿礼。这两日不在地府,你万不可再胡闹了。天涯揉乱我的头发,又恢复了平日的语气。
天涯,什么寿礼要准备两天呢?
我一直在寻一种酒,已经找了很久很久,却总也找不到真正如它名字一般醇美的,这最后两天,怕是也极难寻得来。
是么?什么酒如此难找?
醉生梦死。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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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仙品
传说中,有这么一种酒,尝过它的人,要么终日沉溺于自己的梦中不愿醒来,要么用尽一生去遗忘它的滋味。这种酒,叫醉生梦死。
是瑶池仙酿,却也是仙界再平凡不过之物,时光流转,醉生梦死的酿造方法早已不再是秘密,取立夏之日普陀山第一枝沾上露水的餐风饮露,取霜降时节五庄观第一枝披上寒霜的白露为霜,取天宫每年开放的第一朵六道轮回,再取来第一朵完全散尽香气的天不老,配以龙宫地表深处寒可彻骨的最纯净的淡水,于次年春分开始,经过一系列蒸煮发酵过滤,将所得贮于新烧制晾放七天的瓷罐中封存,再将其埋于合欢树下三尺之处,一年之后方成。如此繁复的程序,我光是听听就觉得头痛,所以显而易见,这醉生梦死之于人世,总还是物以稀为贵。
我可以理解天涯的用意,虽说师父在百年一度的瑶池盛宴上可以痛快畅饮,但毕竟机会有限,寿辰日若能送上这样的仙品,师父怕是连眼睛都要笑得眯起来,自是再好不过。
所以我做了个决定,我要成全天涯的心愿。
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带上我全部的银票,我便独自一人下了山。离开九华山时,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波动,门中的弟子多有自己的府邸,像我这种安心赖在地府的弟子,平日里修行也会前往各种地方,所以来来往往,去去回回,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到了长安,我却茫然了。
以前,长安之于我,不过是连接几大门派的必经之地,虽然对这个城市的布局了然于心,但总是匆匆奔波于驿站之间,不曾停留半步。现在,满目的繁华喧闹,满耳的人声鼎沸,让我一时失了方寸,只能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这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更让我觉得晕眩的是,我看见大大小小的招牌,醉生梦死的字样或红或金的掺杂其间,合着太阳明晃晃的泛着光,越发的让人看不真切。
“你这醉生梦死是最好的吗?”
“姑娘,别看我这摊(店)儿小,我这可是老字号,整个长安城里也是能数得着的,买醉生梦死啊,还真就得上我这儿来!”
“我是说,这果真是如瑶池盛宴中的醉生梦死一样吗?”
“哈哈,姑娘这就说笑了,瑶池盛宴,那都是仙品,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轻易就能得到的?这醉生梦死虽赶不上王母娘娘的藏品,比起珍露酒梅花酒还是要美味的多啊。”
“那您可知哪里能寻到真正的醉生梦死吗?”
“哟,这个我可就真不清楚了。其实这满街的醉生梦死,大家也是你知我知,各自心里都和明镜儿似的,要我说啊,姑娘你不必如此认真,什么真啊假,仙品凡品的,喝酒嘛,图的就是个乐子,你说是吧?”
问了周遭的大小摊位酒馆,得到的回答几乎一样,这才不禁有些泄气。也是,若是天涯都遍寻不着的东西,我又怎么可能在这最最平凡的长安城找到?还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呢,又看了看满街醉生梦死的招牌,我自嘲的笑了笑,当下作了决定回去,于是脚步便向驿站转去。
“……公子放在我这里的醉生梦死,可是要我为你取来?”
“不用了,今日只想听琴,何况那种酒,还是少沾为妙……”
一阵轻声软语从一栋华丽的建筑中传出,辗转飘入我耳中,声音虽然轻,但对于有心之人来说,哪怕只是掉了一根针,恐怕也是听得到的。
直觉告诉我,走进去,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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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仇恨
天香阁,三个大字稳稳的映入眼帘,却阻得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进退不得。
难怪这里连一扇小小的窗户都镂空得如此精美,难怪这里还未天黑就已是华灯通明,难怪这里熏香萦绕,轻歌曼妙,难怪这里会藏着真正的醉生梦死,难怪啊难怪,原来是这样。
这天香阁,原是一间青楼啊。
小退几步,正在思量到底是该进去探个究竟还是彻底放弃回去师门,一阵琴声仿若为我指路般奏了起来。
看来,有些事情,确实是天意啊。轻轻一笑,身形晃动,还来不及收起嘴角,我就已经稳稳站在二楼一间小屋的阳台上,听屋内琴声似水。
芙蓉面,柳叶眉,淡淡的妆容,着一身鹅黄的绸袍,一头长发柔滑垂下,虽遮住了半张脸,却是遮不住的明艳动人,青葱纤指在琴面上来回拨动,生生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妩媚。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背我而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把四法青云正放在他手边的桌子上冷冷的散着光。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黑衣男子突然开口说到。
“风清啸!”看清楚眼前的人,我不禁有些许的错愕。还是一样深邃的黑眸,一样的气势逼人,一袭的黑衣又给他的英俊增加了一丝邪佞,明明只是闲适的坐在这里喝茶听琴,却让人一刻也忽视不了他的存在。只是,明明不久前还为了结发妻子擅闯地府,号称不带回妻子誓不罢休,一转眼又在这烟花之地左右逢源,原来,这男人的眼泪,是这么不值钱。想到这里,不禁撇了撇嘴。
他炯炯的看我,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这么说,好久不见了”
“风公子……”抚琴的美人住了手,迟疑的打量着我,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无碍,一个故人”风清啸随意的摆了摆手,“凤歌,你先下去吧”
“……是”凤歌抱了琴,俯了俯身退出门去。
“故人怕是谈不上,一面之缘而已。今天实是巧遇,我是为了……”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跃至我面前,狠狠的捏住我的下巴,身手之快,让我都来不及反应。
“你,就是离刹了”不松一丝手劲,冷冷的俯视着我,紧抿着薄唇,显得愈发的严苛。
“放手!风清啸,你干什么!”我忍着疼,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喝到,在这样的力道下,挣扎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我不是风清啸”他突然松了手,耸了耸肩,仍是让我来不及反应的,又坐了回去“记好了,我叫风清湮,湮灭的湮。风清啸只穿白衣,风清湮只穿黑衣,我们,是双胞兄弟。”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支吾的愣在当下。
“就是因为你,让清啸放弃了救回澜裳?”他冷冷的看着我,握着茶杯的手无意识的在摩挲着杯沿。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风清啸和澜裳早就因果已定,何来因我放弃之说?”既然对方态度不善,我也不再客气。
“这都是废话”风清湮啪的捏碎了茶杯,瓷杯瞬间成了粉末从他指缝间洒落,杯中的水竟然直接成了蒸气,袅袅的散去。“什么天意,什么因果,我统统不信!”
哼,这是在向我显示内力深厚吗?当真以为我是经不起惊吓的小女孩吗?“这世上愚钝之人多了去了,不信也是正常的”我冷笑了一声“看来离刹今天是进错了门,十分抱歉打扰了公子的雅兴,离刹这就告辞”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我说了句套话就准备离开。
“慢着,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不劳公子费心了”翻了个白眼,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我说让你走了吗?”迅雷之势,一支有力的手又钳制住我的右臂。“说,到底什么事?”
“哪,哪里可以找到真正的醉生梦死”右臂传来的疼痛让我眼睛不禁一阵刺痛,这个人,太危险了,明智的选择还是告诉他。
“哦”他脸上又兴起兴味的笑,手也随之松开“既然与我无关,告诉你也无妨,你觉得这仙界之物,除了天宫,还有什么地方有这样的实力财力,拥有这种仙品呢?”
“你是说……东海龙宫?”有些小小的惊讶,这个难以捉摸的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好心的告诉我。
他但笑不语。
“谢谢,告辞!”
“离刹,下次见到你,我会杀了你。因为你,我再也不能见到我最爱的女人。”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4:07
标题:
八、夜鸣
琉璃瓦,水晶宫,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平日里也没少来过,只是夜探,倒还是头一次。
不可否认,夜幕降临后的龙宫,显得更加美不胜收。碧水盈盈,沾衣不湿,满眼尽是五彩晶莹的珊瑚礁石,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将整个龙宫照得有如白昼,本就由水晶雕刻而成的宫殿在这样的光线下,更是隐隐的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给人一种有如梦境的不真实感。
虽然龙宫里多的是来回奔走的异族,但今夜是为偷酒而来,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于是我隐了身形,一步步向正殿走去。隐了身,该是万无一失了。众人只知地府弟子的隐身术不能在夜幕中施展,却不会想到在这蔽不见天日又亮如白昼的龙宫,隐身术是不受影响的,就像在终日黑暗的阴曹地府,任凭山外怎样的艳阳高照,恐怕只有师父那样真正的仙家,才能随心所欲隐去真身。
离正殿越近,装饰就越发的华丽,汉白玉的浮雕石栏上趴着懒懒的海星,仔细看看脚下的路,居然是用水胆玛瑙铺就而成,真是……财大气粗。
其实我一直认为龙宫、地府和方寸有着一样尴尬的处境。地府身为魔而不能修妖,龙族虽为仙却终不能得正果,方寸育的人却脱不了仙风道骨,但我却始终想不通同样的尴尬处境,却是截然不同的地位。地府环境阴暗,武功冷僻,于是不受欢迎;方寸路途遥远,强调静修,因而人烟冷清,可为什么同样的海底深宫人气会如此之旺甚至……富可敌国。
胡思乱想中,已不知不觉跟随一个龙宫弟子闪身进了内殿。顿时,靡靡仙乐扑面而来,老龙王正坐在他巨大的由血玉珊瑚制成的座椅上,微微的眯着眼,点头晃脑地听着我听不懂的歌看着我看不懂的舞。
“哈哈,好,舞得妙”一曲终了,龙王大声喝彩,“今日为师甚是高兴,琰儿今日问鼎本届的新科状元,不愧为我龙宫的首席弟子,果然我龙宫日人才辈出,哈哈,好!好!好!琰儿,为师今日定要与你不醉不休!昱天”
“弟子在”白袍软铠滚着金边,紫金发冠缀冰蓝飘带,脚踏一双深红色锦靴,头发无风而飘,深蓝的眼眸温润如水,五官精致,头上的两个小小的犄角表明了他龙族的身份。这龙族之人,果然好看得紧呢。
“昱天,今天你龙琰师兄难得回龙宫与你我把酒言欢,你速去再取一坛上好的醉生梦死来。”
“是!”被唤作昱天的少年稳稳的抱了抱拳,弯起好看的唇角浅笑,然后便大步流星的向门口走来。
我心中一喜,连忙让出门口,如此一来,跟着这个昱天,不就可以顺利找到放置之地了吗?
当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眼风一扫,头微微的偏了偏,视线带着一丝探究在我脸上停留了三、五秒。不,这一定是我的错觉,也许,是我身后的什么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吧。
我保持着大约四尺的距离一路跟着他左拐右拐,七弯八绕,最后来到一块圆形空地。看惯了龙宫的珠光宝气,这一块儿光秃秃的空地就显得尤为突兀,空地边缘围着六根高大的石柱,每个石柱底部都雕刻着复杂的纹样。
我心下了然,这一定是某种带有防护性的阵法,找到阵眼就可顺利进入,如果强行闯入,闯入者会被阵法反嗤,是伤是死或是陷入一些不可逆转的状态则全看这阵法本身具备的威力。
好了,你,现在,快点打开阵眼带我进去吧。我心里暗暗的说道。
他却没动。一动也没动。只转过头,又用那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难道?他真的能看见我?这样想着,就猛然迎上了他的眼睛。如深海海水一般的蓝,满满的全是化不开的沉静,心脏突的就漏跳了一拍。
好在他很快便回过头去,我惊魂甫定,做贼,果真是心虚。
顾不得再安定心神,他已经开始在六大石柱之间来回穿梭,最终在一处站定,石柱上的花纹发出耀眼光芒,光芒交汇,渐渐现出一扇门。
昱天倾身欲入,我也连忙紧追几步,准备跟他进去,就在这时,一直绕在我手腕上的炎姬突然哀哀的鸣了起来,一声大过一声,一声紧过一声。
PS:水胆玛瑙是玛瑙中的珍贵品种,顾名思义,特点是玛瑙的中心部位空心含水,以胆大水多,透明度高为上品,在古代是非常难得的宝贝。
作者:
爱の守护←者
时间:
2007-4-26 14:08
第一次坐沙发啊
断了一下
因为太兴奋了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4:09
标题:
九、温暖
“谁在那里?”明明是问询的语气,脸上却全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我在暗他在明,动起手来我无疑会占上几分先机,但若是真的动了手,一旦龙王要追究到底,地府弟子夜闯龙宫库房的消息传了出去,怕是要被天下人笑话。
所以我定定的站在那里,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炎姬,心里几近疯狂地念叨着,希望它可以安静下来,眼睛死死的看着这个龙族男子,如果,如果他向我走过来,我至少可以用无常步瞬间遁回地府。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他也站着没动,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你,是地府的弟子吧。”
我只感觉脑中一片混乱,看来我猜的没错,方才从内殿开始他果然就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手中的炎姬还在嗡嗡的鸣着,那双深蓝的眼睛几乎让我窒息,一时之间,天旋地转。
“你不必害怕,我只是问问,既然你这样隐着,自不会有什么恶意,只是怕被人发现吧。那么,你是想跟我进去?”
“你……我……”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我,但却觉得此时再不开口,就有些不识时务了。“是,我今天来,是为了想得到……得到一坛……醉生梦死。”最后的几个字,不知他听真切了没有,不自觉的低下头,只觉得脸上微微的发烫。
“……”
“如,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买,这是二十万两的银票,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不够的我以后再补给你,反正,反正我知道,你叫昱天。”见他不说话,我又急忙地为自己辩白,从衣袋中拿出所有的银票,忘了自己还隐着身,他根本看不见。
“不用了,龙宫中珍宝繁多,一坛醉生梦死实在算不上什么,这样,你现了身跟我进来吧。”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好听的声音温柔的说道。
“不,”我头低的更低了“昱天公子,今日夜闯龙宫盗酒一事,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你不追究还答应送我醉生梦死,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实在没脸面再公然现身丢人现眼了。”
“……那好吧,你先进去吧,这道门在感应我走进之后就会立刻关闭,任你身手再敏捷,也是进不去的。”
“……多谢”带着复杂的心情,我侧着身从他身边走过,穿过了那道门。
就在进入屋内的一刹那,我突然就不可控制的发起抖来,心里满满的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
屋内如龙宫任何地方一样的明亮,我却在光亮下无所遁行,我的隐身术,莫名的失去效果了。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烧了起来,下意识的施展无常步想逃回地府。也没有成功,不,不是没有成功,是根本施展不出。
哼,我心中冷笑了一下,原来,是个骗局,哪儿有白送这么好的事,这龙族抓贼的本事,还真是高明。接下来,该是将我五花大绑扭送到龙王那里去了吧。
狂怒地回过头,想骂他卑鄙,却愣在了当下。
眼前的他,还是那样轻轻地弯着嘴角,浅浅地笑着,眼上蒙着一块绢帕。
“这个阵法具有封印一切法术的作用,任何进来这里的人,都不可以再使用法术。不过姑娘既然不想暴露自己,我一定不会强求。姑娘请一直走,右手边第二十三个房间,就是醉生梦死的库房了。”他缓缓地说着,仿佛有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像地府的风一样,轻轻的,幽幽的,说不出的舒服。
“你……这样,你怎么走?”一阵羞愧又涌了上来。
“姑娘不必为我担心,这里对我而言,实在太过熟悉,从门口走到库房需要用多少步我都能计算出来,即使看不见,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一路无言。
“慢着”刚走到库房门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昱天叫住了我。
回过头,就看见他递过来一个月白色的精致绣囊。“库房里醉生梦死太多,虽说每坛都是密封着,放的时间长了,酒气难免浓郁,这十香返生丸你拿去含于舌下,便可缓解醉酒的症状。”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我仿佛再不会说别的话。离刹啊离刹,你也有今天。自嘲的笑笑,伸手接过,无意中却碰到了他的手。
……好温暖。不禁又是一阵小小的怔忡。
虽说他给了我解酒的药丸,进了库房我仍感觉到一阵迷醉,果然是仙酿,光是这个香气,就让人想倾其所有哪怕只换一杯细品。
很快便挑好,昱天仍是蒙着眼睛,走到门口,开门。
出门站定。“谢谢公子今日的倾力相助,也谢谢你今日的成全,如果有缘再见,我希望能正大光明的与你认识。”
他又是弯起嘴角,淡定的笑。
“那么……我先告辞了,你也快回去吧,龙王,怕是要等急了”
“好,后会有期。”
踏起无常步,瞬间,我便已站在地府熟悉的大门前。
还没站稳,天涯那张憨憨的脸就出现在我面前。
天涯,给,醉生梦死。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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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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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寿筵
醒转过来,已是第二天中午了。窗外些许的传进来零星的笑闹声,许是在为明天的寿筵做准备吧。我在榻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翻身坐起。
目光扫过房间,炎姬安静的悬在窗棂上,一盏小小的烛灯幽幽的亮着,桌上放着一套极为常见的茶具。房间不大,但是对我一人来说已是正正好好,正好够我容身,正好亲切熟悉。那深海底的龙宫再华丽得让人瞠目结舌又如何?仍是给不了这小屋给我的自在感觉。
回来真好。我美滋滋的想着,手无意识的拍了拍枕头,发现我所有的银票叠得整整齐齐被放在枕下,旁边还放着一个月白色的小袋子。
淡淡的药香,上等的锦缎,精细的绣功,正中还用金丝绣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昱”。于是眼前又浮现那个叫做昱天的龙族的脸,也是淡淡的温柔,上等的容貌,还有,精细如发丝的心绪。
梳洗停当,把银票收妥,再将炎姬绕在手上,仔细想了想,又将昱天的药袋坠在腰间,这才出了门,去寻天涯。
“天涯,我帮你找的这份寿礼你可满意?”刚走到殿前,就看见天涯一脸忙碌的走出来。
“你还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居然把自己弄到筋疲力尽?”见了我刚想笑,一听我问他这个,又板起了脸。
“天涯,我不想也不会说谎话骗你,所以,你还是不要问了罢。你没找到,我帮你找来了,这不就正好。”我坚决地拒绝了天涯的问话。
“……呃……这是什么?”天涯一阵尴尬,突然指着我腰间的药袋问道。
“没什么,捡来的,装着解酒药而已。对了,为什么师父这次的寿辰要如此大张旗鼓?”快速的把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让他看了看里面的十香返生丸,就连忙又挂回腰间,顺便转了话题。
“十二门派的师父均已得窥天道,寿辰均是每百年一庆,今年正好又是个百年,也真是好运气,这种机会可不常见呢。好了,我要继续为明天准备了,你要是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可以也进去帮帮忙。”
我点点头,走入殿内,投入那一片欢快的忙乱中。
第二天整个地府难得的张灯结彩,没了一贯的黑暗,果真是多了几分喜庆。
“普陀弟子前来向地藏王菩萨祝寿,代家师送上三枝杨柳甘露……” 从一清早开始,各路散仙、土地甚至深有修为的妖精络绎不绝的前来拜寿,一时间让我怀疑这不是地府,而是车水马龙的集市。十二门派的门徒也陆续带了寿礼前来,莫不珍稀异常。
“呵呵,快快请起,看座!”师父也是满脸的笑意,眼睛都快弯成月牙了。“我和你师父观音平日里也不得常见,你家师父可好?”
“多谢菩萨记挂,我家师父偏爱清修,不大问凡尘俗事,倒是一切都好。”
天涯作为大师兄,自然是站在师父身侧,像我这种的,就只能远远的看了。这十二门派的使者真是个个风采夺目,盘丝妖娆,普陀清秀,方寸儒雅……带来的礼物也是我见都不曾见过的,那么,别的门派的师父做寿时,地府会送上什么样的贺礼呢?地府有什么珍稀特产呢?孟婆汤算不算的上呢?
眼前浮现天涯带着孟婆汤去祝寿的情景,观音、菩提、程咬金……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我禁不住低低地笑起来,这种场面,实在是只能想想。
天涯微微偏了偏头,向我递了个询问的眼神,我连忙抿起嘴角,向他摇了摇头,又把目光投向那些访客。代表化生的,果然是风清啸,一身白衣,这次表情温和,脸部放松了线条更显得英俊非凡,许是看见了我在看他,朝我轻轻一笑。
……风清啸只穿白衣,风清湮只穿黑衣……下次见了你,我会杀了你。脑中突然响起那个冰冷无情的声音,那个与风清啸有着一样帅气的脸却危险如黑豹一样的男子,今日会不会代表大唐官府前来呢?如果来了见到我,会不会真的在这寿筵上杀了我血溅当场呢?
然而很快代表大唐来的,只是张平凡无奇的脸,此刻正摇着一把逍遥江湖,坐在风清啸旁边与他谈笑风生。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是失望吧,可是,也不应该啊,难道我真的希望看他会不会真的杀了我?是了,是在好奇他是不是真的有足够的勇气破坏一个菩萨的寿筵。
“龙宫弟子拜见地藏王菩萨,代家师送上仙境之光聊表心意”
周围传来一片吸气之声,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一片吸气,足以显示它的珍贵。“师姐,这是什么啊”“仙境之光?我是不是听错了?”“仙境之光是龙宫中极为珍贵的宝贝,不但可以像夜明珠一般照明,对治疗内伤,愈合伤口有奇效,是荧光贝母被千年寒冰所包裹而成,荧光贝母是深海中全身发光的生物,千年寒冰千年形成千年不化,想想吧,这仙境之光得有多难得了,别说千年了,千年寒冰一千年就可以形成,而仙境之光也许一万年也形成不了……”听着叽叽喳喳的议论,总算知道了这仙境之光是什么东西。
我的思绪却全然不在这仙境之光上,手心上捧着那稀世珍宝的人,不正是那个好看的不真实的昱天吗?还是白袍软铠,却比同样穿白的风清啸多了几分贵气,他把仙境之光放在手心上,会不会被千年寒冰冻坏了手?还是那样盈盈的笑,眼中满满化不开的沉静。
目光跟着他落了座,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向我这边看过来,看着他和旁人浅谈轻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说不出的优雅。
“天涯,可以宣布开始了吧”我听见师父小声的问。
“可是,天宫还没有来人呢,照惯例,不该缺席的”天涯略略俯了俯身子,更加压低了声音。
“无妨,再等一会儿吧。”
“天宫弟子向地藏王菩萨贺寿……”正说着,一个人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吊睛眉,冠上的孔雀翎嚣张的向后飘着,黄金铠甲大红披风,满脸傲气,眉心一个火焰形状的鲜红印记,好一个气度不凡的天兵!
又是一番寒暄过后,师父大手一挥,看了座,正要宣布寿筵开始,忽听得那天兵说了一句。
“菩萨,这地府上下,哪一个叫做离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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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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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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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提亲
“晚辈今日除了给菩萨拜寿,还受师父之命,来讨菩萨一句话,何时将离刹嫁到我天宫?”
一片哗然,座下十大门派的弟子们纷纷交头接耳,说不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个个似笑非笑,不惊讶反而带了一丝恍然。站在后面的我看不真切,只惊讶得微微张了嘴,旁边的师姐们躲闪着我的目光,还偏又偷偷的打量我,一时之间,只觉得殿内忽的就升起了一片嗡嗡的声音。
“雷溟,今日是我师父地藏王菩萨的寿辰,你这样不觉得冒昧吗?”天涯带着一丝不快开了口。
“雷某不觉得有何不妥,正所谓双喜临门,不是更好?”他抬起头,轻轻的嗤笑了一声,对天涯表示不屑。
“呵呵,贤侄大可不必如此着急,此事我自会去信与李天王商讨,依老夫之意,一些事情,大可不必如此介怀。”天涯还想开口,师父大手一拦,慢悠悠地说道,“贤侄还是快些入座,老夫这里难得如此热闹,诸位可要尽兴啊!”
雷溟不大情愿的落了座,眉宇间还是一股倨傲的神态,也不大和旁人说话,冷眼看着他人,自顾自的喝酒吃菜。
如此自傲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无故的向我提什么亲呢?师父说的不必介怀又是指的什么呢?想来也奇怪,师父从来没有让我去过天宫,以前还以为是因为路途遥远,现在看来,莫非是因为这个雷溟?
心里隐隐的生出一股怒气,师父啊师父,什么叫自会去信再与李靖商讨?难道说,真的要让我嫁给这样一个不曾见过一面的毫不相干的人?还有这个雷溟,天涯再怎么说,也是我阴曹地府的首席弟子,在地藏的寿辰上如此轻蔑的对天涯嗤之以鼻,未免也太过分了。
所以在雷溟第一个告辞的时候,我在殿外拦住了他。
“你就是离刹?”他上下打量着我,还是冷冷的没任何表情。
我没说话,也上下打量着他。
“看来地藏菩萨没把你调教好,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也可以理解,终归跟骨是魔,不过等你和我完婚后,你就要和我同住天宫了,我会……”
“你是觉得和地府门不当户不对吧?”我打断了他,实在是讨厌他这慢条斯理的腔调,“那你又何苦来…呃…来提什么亲呢?”
“哼,你以为天宫会这么寒酸的提亲吗?”他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娶你,这你不用管,既然我师父希望我娶你,那我就一定会娶你。”
说着,从衣中摸出一个锦袋。“这里是一种叫做玫瑰的花种,西洋使者把它作为贡品送给唐王,唐王与我师父一贯交好,便送了一个给我,你拿去种下,等花开之时,就是我迎娶你之日。”
我嫣然一笑,笑到眼角嘴角都弯了起来,然后一字一顿:“如此说来,我便一定不会嫁给你。阴曹地府,从来只开一种花,绚烂鲜红,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哦?”他明显愣了愣,大概有些意外我的举动。
“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么?荼蘼花开,开在生与死的彼岸,花开荼靡,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情,不因为果,缘,注定生死。”我继续笑得嫣然,“我想,我和你,注定无因无果也无缘。”
说完,我就转身走向正殿,这个雷溟,如果可能,我希望还是不要再见了,那个遥远在天边的天宫,如果可能,我希望也可以永远不要去了罢。
寿筵已接近尾声,走入殿内的时候,风清啸礼貌地和我点了点头告辞,我继续向内殿走去,却在门口不自觉停了下来。一时间,我满脑子空白,只觉得一片恍惚。
里面,传出昱天好听的声音,他说,“菩萨,请将离刹许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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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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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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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幸福
安静,让人窒息的安静。我站在门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怦怦作响。终于听到师父轻叹了一口气,“昱天啊,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晚辈知道。这是晚辈自己的选择。”
“那么,她的选择,还是由你自己问吧。离刹,还想偷听到什么时候,进来吧。”
门无声的开了,不远的地方,师父和昱天都微微笑着看着我,示意我进去。我手脚僵硬,一步都挪动不了,“……”支吾的张了张嘴,硬是说不出半句话。实在,实在是没法走进去,咬了咬牙,转身,只想逃开。
却被一只手轻轻的扯住,力道不大,却莫名的动弹不得。“离刹,我是龙昱天,你愿意做我的娘子吗?你愿意今后让我来照顾你吗?你愿意陪我一起看遍秀丽河川吗?”突然眼中兴起一抹调皮的笑,低下头,凑到我耳边“你愿意…唔…让我教你做醉生梦死吗?”
“我……愿意”仿佛受了蛊惑般,看着他似水的眼眸,思绪就被那一片深蓝封停。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一个接一个的梦境,梦中天涯激动地带着一众的兄弟姐妹在地府每个地方张灯结彩,梦中龙宫送来了丰厚得让人乍舌的彩礼,梦中其他门派又是纷纷送来了贺礼,梦中师父和老龙王捏着花白的胡子笑得合不拢嘴,梦中我凤冠霞披,和大红喜袍的昱天拜了天地,等我醒转过来,已经是龙昱天的娘子,被他牵了手,一起看境外的漫天黄沙,一起叹北俱的银装素裹。
娘子,龙宫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嘈杂喧闹,我购置了一套别院,依山傍湖,我们搬去那里可好?
娘子,听人说白玉兰开起花来煞是好看,我也寻了一株来,你说种在院子这里是不是合适?
娘子,我们去傲来钓鱼好不好?想吃你亲手做的清蒸毛蟹。
娘子……
昱天对我的好,无微不至。幸福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却不由自主地放任自己渐渐依赖了去。习惯了每天清晨一睁眼就看见他大大的笑脸,习惯了每天回家第一眼就看见昱天苍劲有力的大字——莫名居,习惯了坐在玉兰树下靠着他沐浴月光然后安心的睡去……
昱天,你为什么会知道离刹就是那个夜闯龙宫盗酒的小毛贼呢?
每当我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总会细碎的吻着我的睫毛,然后轻轻的笑,说这便是夫妻间的感应,然后笑我一坛醉生梦死也值得去偷。
不过还是要感谢这醉生梦死,因为若不是它,我们便不会相遇。这是我每次都不曾说出的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人一旦习惯了悠闲便就想不起旁的,不是遗忘,而是懒得去想。
但有一件事情永远让我充满了兴趣,那就是跟着昱天四处采集新一年醉生梦死的原料,为了让完全散尽香气的天不老不被手上的香脂味沾染,昱天把手在水里泡了整整四个时辰,为了精准的采到第一枝沾上露水的餐风饮露,我和昱天哆哆嗦嗦的在初春微寒的夜里站了大半夜……最麻烦的就是采天宫的六道轮回,这种花没有固定的开放时节,据昱天说,这种花只会在每年七夕之后坠落第一颗流星的半个时辰之后六个时辰之内开放,所以见到流星之后,无论身在何处无论什么时间,都要立刻飞身前往天宫,这样才不会错过。
还真是辛苦,不过好在昱天总能凭着经验省去不少麻烦,就像今夜,刚刚果然有一颗流星划过了天际。
我还在想着,一件袍子轻轻柔柔的披上了我的肩,整个人顿时就被昱天的气息满满的笼罩,偏了偏头,看见昱天微微翘了嘴角:“走吧,还是多穿件,小心夜里凉。”
“恩。”甜蜜地应了,任由他牵了手,向着天宫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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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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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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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天宫
夜色中的天宫显得那么庄严肃穆,虽然也不时能看见天宫的弟子们进进出出,但总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这里大得一眼望不到头,路顺着一水儿的汉白玉弯弯绕绕的蔓延开去,一路走着,脚下发出“叩叩”的声音,越发显得清冷。
“昱天,这路都长得一模一样,你就不怕走错?”
“都来过这么多次了,怎么还会走错?普天之下,若不是初来乍到,哪一个不是对这天宫的路熟记于心?换作是你,每年都会为六道轮回而来,平日里还少不了来这里修行,再要是走错,莫不是千年路痴了?”昱天笑着拿食指刮了刮我的鼻子,言语中满是宠溺。
“那还真是巧呢,这确实是我第一次来天宫呢!”
昱天的笑容明显的一僵,牵着我的手不易察觉的紧了紧,“这么说来,今天不该带你来取这六道轮回了。”
“怎么?还真怕我走丢了不成?”
“是啊是啊,你要好好跟着我,紧紧的跟着我,一步也不能离开,听见了没有?”昱天松开手,改成搂住我的肩。
“恩,好。”不再多说什么,心意相通的时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足以。
很快一大片六道轮回便映入眼帘,紧紧的收着,看不出半点即将开放的意思。从没来过天宫,我也就从没见过这种花,不过传说这种花有六片花瓣,分别是红、黄、蓝、紫、青、绿六种颜色。六道轮回,是代表了六种轮回道么?若是这样,这花开在地府自是再合适不过,和这天宫又有什么关系?
昱天已经俯了身半蹲了下去,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大片六道轮回。这个时候的昱天,已经处于忘我的状态,挺直的鼻,一丝不乱的头发,眼神因为忘我愈发的晶亮,呼吸甚至都最大程度的缓了下来。我突然想到一句话,昱天说,守这六道轮回,有时候,只凭那一霎那花开的声音,就可以准确地采摘到第一朵,那花开的一霎那,便是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当时听他这样说,觉得不以为然,花开若是有声音,无非是说明听觉敏锐得紧,至于动听不动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又如何谈得上最?现在却多少有了一丝理解,这样辛苦的等待,这样紧绷的神经,或者说醉生梦死最重要的一步,捕捉到那朵花开的声音便意味着一年的辛苦没有白费,自然,是最让酿酒者欢欣鼓舞的事情,那么“最动听”这样一个形容也便不为过了。
昱天的精神越来越集中,我却越来越感到无趣。迫切希望看到开放的六道轮回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奇心情,也随着漫长的等待一点点地消失,反正,反正昱天采到之后我也能仔仔细细地瞧个究竟,不如四下看看,看看这高处不胜寒的天宫,下次再来,兴许要等到下一年六道轮回开放的时候了。
又看了看昱天,仍是那么聚精会神,那就不必打扰他了,我轻轻晃了晃有点僵硬的脖子,四下张望开。
不远处有一个平台,明显地高出一块去,中间突兀的立着一根柱子,模样很是奇怪。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了过去,绕过一个表情狰狞的龙头,一步一步走上高高的台阶,站到了那平台中央。
柱子上满满的全是复杂的纹样,周围还松松散散的盘着一些铁链,由于夜色的关系,看不清脚下的风景,心里却认定,这里,一定是天宫中最高的地方。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我伸出手轻轻的摩挲着柱子上的花纹,许是一阵风吹过,我小小的打了个寒颤,慢慢的围着柱子绕了半圈,借着隐隐约约的月光,还是辨出了这柱子上的一些东西。
哈,原来这上面,密密麻麻的还有着人名呢。
木罗。
轻轻的把这个名字念了出声。木罗,好奇怪的名字,好陌生却又好熟悉的名字。
突然,手中的炎姬又鸣了起来,尖声刺耳,划破这清冷寂静的夜,说不出的凄厉。
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个人紧紧地抱了个满怀。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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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隐情
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我不禁轻笑出声:“昱天,你再这样抱下去,我可是要窒息了。”
昱天用下巴抵着我的头,还是固执的抱着我,手劲略微的松了松,半是责怪半是无奈的开了口:“不是要你一步也不准离开我的吗?”
“我看你在忙嘛,再说只是四下走走,又有什么打紧的?即便是真的迷了路,回莫名居的路我还是能找到的”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脸,感觉自己像在哄小孩子。“那六道轮回可是采到了?快让我看看是什么样子。”
“没有采到,等明年吧。”
“什么!”昱天的语气平淡得让我不可置信,抬头望过去,眼神依旧平静如水。
“花刚刚绽放的时候,本来想叫你一起看,这才突然感觉不到你的气息了,也是碰巧了,今年第一朵绽放之后突然就接着开了一大片,等我再回头想采的时候,已经记不清哪朵是第一朵了,后来听到了炎姬的声音,就赶过来了。”昱天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在描述天黑了那么简单,可是我知道,因为我的关系,今年昱天的一切努力一切辛劳全部归于白废。
“昱天……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
“傻瓜,龙宫里的醉生梦死有多少你也看见了,只是一年不酿而已,不会有什么关系的。这样也很好啊,为夫我今年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年年都要酿酒,对我来说,也是很头疼的事情呢。”昱天越是这样温柔的安慰我,心中就越是不安,于是把脸埋到了他胸口。“离刹,难得来这里一次,你把头抬起来,我带你去月宫转转可好?”
听了他的话,我果然立刻抬起了头,捕捉到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想去牵他的手,这才发现炎姬还在手腕上嗡嗡作响,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这个奇怪的平台上,这才想起刚才那个叫做木罗的古怪名字。
“昱天,这是什么地方?”我的视线又落回到那个刻有名字的柱子上,喃喃道,“这里,还刻着名字,木罗,木罗,昱天,这里,为什么要刻上这些名字呢?”
“离刹,我们快些走吧……”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昱天的声音里居然带了一丝颤抖。
“昱天你在害怕吗?”回过头看向他,却发现他正用一种忧郁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像极了天涯。“昱天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在害怕吧?炎姬也在害怕吧?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斩妖台,从上古时起,违了天道的三界之众,就在斩妖柱上接受惩罚。斩妖台诛仙,灭魔,毁人,几千几万年俱是如此,仙也好,魔也好,人也好,违了天道便成了妖孽,天不容孽,就用这斩妖台来裁决,每当处死一个,就会在柱上刻上名字,是记载也是警醒。”见我一脸坚决,昱天叹了口气,还是告诉了我。
“这么说来,这柱上定是有不少冤魂了。地府之中,尚有不少冤魂,更何况这个看似正义的斩妖台。不过也是有区别的,地府之中的冤魂野鬼,不去翻翻生死簿,谁能知道它姓甚名谁?斩妖台上的冤魂,且不说是不是大逆不道,若不是干过惊天动地的事情,怎么会用得上斩妖台裁决?生前便已声明大噪,死后好歹还在柱上留下了名字,你看这木罗,虽然我连它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我看到这个名字还是会念叨,尽管我不知道在这个名字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我知道了就会去打听。对了,昱天,你知道这个木罗,为什么会被斩妖台诛杀吗?”为了缓和气氛,我多少带点调侃的滔滔不绝,长篇大论完了,却看见昱天的目光越过我,朝着斩妖柱的方向发起呆来。
“昱天,昱天”只到我凑到他跟前,晃起了他的袖子,昱天这才回过神来。
“昱天,难道,你认识这个木罗?”我收起笑,带了一丝探寻看向他。
“别胡思乱想了,我不认识。”一口否认,坚定干脆,不过,正是因为太过坚定了,才更给人一种谎言的感觉。
可是,也罢。谁没有点不愿被人碰触的东西?既然他还不愿说,我就不必再问了,自寻些纷扰又是何苦来的?
于是我又是嫣然一笑:“相公,不是说带我去月宫吗?现在带我去还看得见玉兔吗?”
“呃……走吧,看不看得到玉兔为夫我可不敢保证,不过如果你这么喜欢兔子,我们也可以弄一只养来玩玩……”
仍然是牵了我的手,向月宫走去,可是,从他的脚步上,从他的笑容里,从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态里,我知道,昱天心里,定是有隐情,很苦的隐情。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4:25
标题:
十五、隔阂
月宫,果然冷得难以支持。美是美得紧了,却只是静到极致的美。这种静,还远不同于地府的安于寂寞的宁静,这种静,带着死气沉沉,让人不知不觉就在心头涌起一阵悲凉。
没有传闻中的仙乐飘飘,舞姿婆娑,也没有灯火通明,云雾缥缈,只有月光朦胧而脱不了寒意地笼罩着整个月宫。
远远的似乎有灯亮着,只有那么一处,昏昏黄黄的,愈发晦涩不明的感觉。但那抹昏黄,却莫名的让人移不开眼,弥漫着散不开的忧伤。
“那里,是嫦娥住的地方,是月宫中唯一点亮着灯的地方,据说,这灯是为后羿而点,是为了照亮后羿回家的路。”见我久久地望向那片光亮,昱天凑近了我的耳,轻声细语。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心情很自然的有点沉重,于是把头埋进昱天怀里,贪婪的汲取来自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温暖。“她这个女人,若是当初选择的是留在后羿身边,一定也会后悔得要死,如今再悲伤不过,缅怀的不过也只是一种失去。所以昱天,若是哪天我犯了傻,你一定要阻止我,因为我只想爱你,一直爱一直爱,只到这一世终结。”
“说什么傻话呢,我的离刹这么冰雪聪明,怎么会犯傻?”昱天抚着我的头发,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也可以想象出他又是一脸温柔的笑着。
从昱天身上传过来的一阵阵的温暖,让我的意识渐渐的开始涣散,真好,真是安心的感觉。正想就这么闭了眼,任由着就这样睡了去,突然一个纤细的声音传了过来。
“木罗?”
讶异的转过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美得不真实的女人。细碎的鬓角,面带桃花,眼波如水似雾,稍稍一动,满头满身的配饰就叮当作响,打破这死一般的静,倒是也颇为动听。她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也微诧地睁大了眼睛,手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原来这就是嫦娥啊,果然配得上仙子之名。华美,精致,气度不凡。
“仙子是在叫我吗?”
“……岁月长了,真是难免会犯糊涂,姑娘不要介意,是我认错人了。”她礼貌的一笑,微微向前欠了欠身子,“只是姑娘与我的一位故人真的很相像。”
“你是说……我和木罗?斩妖柱上的那个木罗?”心下一阵恍惚,头绪有点纷纷绕绕地理不清楚。
她没说话,敛了笑,悠悠转转地扭了头。良久,长叹一口气。
“是啊,果真是糊涂了,木罗,早就……”她转了身,向着那一片昏黄走去,后面的话已是细不可闻。
“昱天,你听见了吗,她说,我……”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昱天煞白的脸,“昱天……”
“离刹,很晚了,我们回家吧。”他有些慌乱的垂了眼,躲闪着我的目光。
“昱天,那个木罗,是女人吧?”心里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
“昱天,你,是认识那个木罗的吧?那么,我,是真的和她很相像吗?”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沙粒迷了眼,生生的咯得疼。
“离刹,我……”
“昱天,我要听实话。”
“走吧,回家了。”挣扎了半天,他仍是没说一个字,只坚决地拉了我的手,向家赶去。
“好吧,昱天,你不愿意说有关木罗的事也就罢了,但是我的问题,你一天不回答,我便一天不会再与你说话。”
“……”
终是没听到他的回答,于是赌气地背他而卧,气他的隐瞒,也气自己的无知,身后依稀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疲倦的阖上眼,一滴泪滑落枕边。
第一次,感觉,和昱天,有了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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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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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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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责罚
和昱天的冷战已经进行了两天,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独自修行,一个人吃饭,自己和自己说话。每每看见昱天欲言又止,我就强迫自己忽略他的存在,连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倔强,连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固执的赌气。
其实说到底,昱天是不是认识这个木罗,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故事,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木罗终归是已经烟消云散。只是不满意昱天的隐瞒,何况我的问题并不过分,是,或者不是,顶多两个字就足够了的答案,为什么如此不情愿告诉我呢?
却没想到,冷战的日子会如此的难捱。疯狂的想和他讲话,却只能强迫自己连正眼看也不看一眼,习惯了在他怀抱中入睡,半夜醒来却只能别扭的重新拉开距离,时时刻刻都在盼着昱天下一秒会开口说是,偏偏每一秒都是失望。
终于是再也沉不住气,今天一大早,我就冲到了判官面前,“拿龙昱天的生死簿来我看看。”
“这个,恐怕不行呢,离刹。”判官表情痛苦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为什么?龙昱天和我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正因为是这样,才不可以给你看,即使是地府弟子,也是不可以随便看他人的生死簿的啊,更何况现在你要看的还是个活人,离刹,你就别难为老夫了,上次让你看了澜裳的生死簿就已经是违了规定,地藏菩萨没有怪罪已是万幸,就是再借我十个胆,我也不能让你看活人的生死簿啊,你就行行好,让我这把老骨头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好像我天天在你面前胡搅蛮缠似的,”我有些不悦的嘟了嘟嘴,“那好吧,不看活人的,死人的总可以再让我看一个吧,让我看看木罗的吧。”
“木……木罗,哪个木罗?”判官一脸说不清是迷惑还是惊讶的表情,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也对,普天之下,同名之人定是多了去了,上次指着澜裳,找她的生死簿自然是简单,但这次,仅凭一个名字,连是男是女尚不能确定就逼着判官找出生死簿,确实是难为了他。于是我略一思忖,说:“就是那个名字被刻在斩妖柱上的木罗。”
“离刹,你在干什么!”话音刚落,一个响雷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吼了起来,天涯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是成何体统?你当生死簿是故事书吗?随随便便就可以拿来消遣吗?”
“谁说我要拿生死簿消遣了?我只是想看看这个木罗和昱天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也不行吗?”心火“腾”一下升了起来,只感觉一阵气血涌上了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我也不禁将声音提高了几分。
“自然是不行!身为地府弟子,怎么能不遵守地府的规矩?难道你地府底子的身份,就是为了方便你随便翻弄生死簿的?若是每个弟子都和你一样,遇到问题就用生死簿来解决,那地府岂不是要乱套了?”许是没想到我会吼回去,天涯面上浮出一丝恼火。
“好,很好,不让我看我便自己想办法看,我就不信看不到了,我想知道的事情,我一定要知道,这个木罗的生死簿,我是看定了。”原来发起火来是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但我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咬牙切齿的说出最后几句话,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站住!”
“哼!”无视天涯的气急败坏,我边冷笑边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大胆!你现在能如此无法无天了?看来为师平日确实对你管教不严,居然敢如此放肆在这里喧哗门庭!”一个威严的声音让我不得不停下转身。师父正一脸阴沉地站在内殿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师父……”尽管心里还有些不服,我还是低下了头,看惯了师父的慈眉善目,乍一见他生气,确实是很有威慑力,多少的让人胆战心惊。
“天涯说的话,很有道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么胡闹任性到底该是不该。只要你还是地府弟子一天,就要遵守地府的规矩。你在地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里难道没有一个底数吗?”
“……是,离刹知错,离刹谨记。”
“那好,罚你去花果山瀑布面壁,好好冷静冷静,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
“师父!离刹毕竟是女儿身,这责罚是不是太重了?只怕她吃不消,不如……”天涯惊呼出声,为我求情,被师父一举手拦了下来。
“我意已定,任何人不得为她求情。”
“离刹谢师父教诲,师父对离刹的责罚,离刹心服口服。”天涯还想说什么,我连忙垂了手,领了罚,阻止天涯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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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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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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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决定
夏天的花果山,无疑是避暑的好地方,风景秀丽,花香虫鸣,对于游山玩水来说,是不二的好选择。但之于静坐在瀑布中受罚的我,仍不能算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耳边哗哗的除了水声还是水声,皮肤已经开始针刺般的疼,浑身冰冷得只能听见自己牙齿打战,勉强地睁着眼,隐隐约约能看见天涯在外面急躁的来回踱步,似乎也有过往的行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不过我也好,天涯也好,已是无暇去管,只在心里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
突然一个人冲了进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身僵硬的我一时保持不住,无力的向后倒去。一双温暖的手扶住我,又重新帮我坐好,这时,已经麻木的灵觉才告诉我,是昱天来了。
“……”想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吃力地张了张嘴,牙齿不住打战,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离刹,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木罗,我确实是认识,但我和她之间,绝对没有任何牵扯,”他在我身边盘腿坐下,表情严肃的看着我,“但只希望你不要再追问下去,对我而言,有你平平静静的陪着我,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想点头,却还是一动也动不了。
“娘子,夫妻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陪你,陪你一起受罚,实在支持不住了,你身边,还有我。”
记不清又过了多久师父才宣告惩罚的结束,只依稀记得天涯帮着昱天将没有多少意识的我带回了莫名居,被灌下了一碗接一碗的姜汤、补药,总是能感到一股暖暖的气在我体内四下蔓延。
后来才知道,那是昱天将他的真气注入了我体内。
从那之后,木罗这个名字,似乎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一开始是谁都避口不提,日子久了,也就渐渐的被遗忘了。生活还是那样继续,修行,家务,笑闹,少了酿醉生梦死的任务,便显得更加清闲。不过正如昱天说的,就这样有人静静的陪着,是最美好的事。
就在我觉得我和昱天会这样平平淡淡的年复一年,然后白发苍苍,然后生命终结的时候,炎姬却越来越聒噪。
它越来越频繁的鸣叫,或凌厉,或凄凉,每每听到,总是莫名的让我的心神不定,情绪也跟着黯然起来。终于在有天半夜被它惊醒了以后,我抹去额上微微的冷汗,看着昱天担忧的眸子,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找其他武器选择主人的人,我要知道,武器,为什么会选择主人,我的炎姬,又为什么会鸣叫。
昱天在经过了一天的思考之后,决定陪我一起探寻。一来不用酿醉生梦死给了他很多的空余时间,二来用他的话说,是不放心,不放心没有朋友不接触世事的我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游荡。
事情却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昱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整个十二门派,只有三把主动选择主人的武器,一对九瓣莲花在天宫一个叫雷泠的手中,一柄游龙惊鸿在盘丝一个叫若乱的手中,还有,就是我的炎姬了。
天宫,昱天和我很有默契的表示忽略,而那个若乱,二十年来行踪不定,见过她的人寥寥无几,根本没人能提供她的确切线索。
完全没有头绪,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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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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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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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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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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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刁难
这是我听过的最妩媚的声音,慵懒,空灵,清澈。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合着空旷的谷内传来的回声,虚无飘渺却更加气势咄咄。
环顾四周,除了我和昱天,再就是零星出入的盘丝弟子们,也都一一仰起了头,诧异的四下里看着。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下来了,但无碍于我的视线,为此昱天也常常笑我,说我是夜猫子,越黑暗越精神。我总是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说龙宫若是没有那么多夜明珠照着,只怕他在黑暗中的眼睛会比我还亮。
我迅速而仔细的搜寻着每一个可能藏身的地方,边边角角,亭阁山石,一处也没有漏下,也一处都没有收获。
“这是千里传音,她不在这里。”昱天低了头,把嘴凑到我耳边低语,“静观其变,看她怎么说。”
昱天这么一说,给我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千里传音,只是一个声音,那她怎么能知道我和昱天现在就在盘丝岭呢?是避而不见么?那为什么不干脆一避到底又要以声相会呢?
就在我还在胡乱揣测的时候,笑声渐渐弱了,只听那个极好听的声音缓缓地说:“这么说,就是你们俩找我找的紧了?”
“你知道我们俩在找你?那你……”话没说完,手被昱天狠狠的捏了一下,于是会了意,噤声住口。
“那么,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听说前辈的游龙惊鸿非同寻常,在下的娘子恰好也有一把胭脂煞是奇怪,于是便想找前辈打听打听,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昱天不卑不亢,拥着我朗朗而道。
“问我可就真是问对人了,不过,我又有什么立场要答应回答你的问题呢?”她拖长了音调,像一只慵懒的猫。
“只要前辈能够解了我娘子的疑惑,有什么要求尽请前辈开口,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定当全力而为。”
“哦?”那个拖长的声音似乎兴起一丝兴趣,我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明摆着是装腔作势,兜着圈子无非是要让昱天自己说出刚才的承诺。“是吗?由着我开口吗?不过,你的娘子,似乎不大情愿呢。”
大惊,只是一个声音,怎么还能洞悉我的心理呢?被一个站在对面的陌生人看透思想就已经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了,更何况一个声音呢?
心生忐忑,我颤微微地看向昱天。昱天顽皮的冲我眨了眨眼,嘴边绽出一个温柔的笑,只这一眼,便让我稳了心神,任着他去打理一切。
“罢了,也不用什么下刀山,赴火海。这二十年里也难得有人这样迫切找我,时间长了,果然还是有些寂寞呢。那你们就陪我玩个游戏吧,规则很简单,我问一个问题,你们便回答一个问题,若是答案我满意,你们便得到一个提问的资格,你们看这样可好?”还不等昱天说些客套的挽回之言,她就又悠悠转转的开了口。
听起来是出奇的简单,不过正是因为简单,才让人感到不可置信。看似简单的东西往往最为复杂,可是有时候看似复杂的东西,又简单的出乎人意料。这个若乱,到底是什么打算呢?真的只是陪她玩个游戏解闷儿么?她说答案满意,便让我们提问,那这个衡量的标准又如何而定呢?会不会这个满意与否,根本就是为了不想回答做借口呢?
“小离刹,你若是再如此这般揣测下去,我可就改变主意了。难道我若乱就是这么个耍赖不堪的人?”
她的声音骤然就冷了下来,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却带了一丝愠怒。然而,让我又一次心惊的不是她的不悦,而是——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我们找她她根本一开始就知情,或者她真的如传闻中一般无所不知?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呵呵,小离刹,看来我的游戏规则你是没听明白啊,在我没有提问之前,你是没有资格问我的喔。既然违了规,那么今天的游戏就结束了。”
“可是……”昱天也着了慌,却被若乱硬生生打断。
“若是你俩还想继续重新玩这个游戏,三日之后在玄音谷等我,我自会去找你们。要不要继续,要不要信我,想知道什么,这几天你们好好想想吧。”
玄音谷?那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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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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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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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仙谷
我和昱天面面相觑,于是心中一沉。不必再问,看来昱天也不知道这玄音谷在什么地方。人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再难不过吧,花上十天半个月甚至十年八年,总还是能到达的,比起这完全不知道在哪里的玄音谷,也还是小巫见了大巫。
昱天微微的皱了眉,我看起来心里却不是滋味。罢了罢了,游戏也好,秘密也好,若是必须让昱天终日这么忧心忡忡,还是不要探寻的比较好。
下意识的伸了手,轻轻地抚着昱天的眉:“不要想了呢,不知道就不陪她玩了嘛,炎姬的异常我也不想再弄清了,总不至于我们两个人为了一把武器都要弄得心力交瘁吧?”
笑,春暖花开般的笑。看得我忘记了时间流转,忘记了世事喧嚣,是啊,本就是两个容易满足的人,还是简简单单生活着最好。
见他绽了笑,我也开心的将手转了方向,摸上了他的角。昱天右面的角上有一处小小的凹坑,据说是小的时候一次灾难性的跌跤,撞上了坚不可摧的汉白玉围栏落下的痕迹。每每摸着,总会心想着原来昱天小时候也会这么顽皮,然后笑得合不拢嘴。
“顽皮!”昱天轻笑着抓了我捣蛋的手,不着痕迹的送到嘴边一吻,然后低下头,轻轻的和我碰了碰鼻子,“娘子,要玩回家玩可好?难不成你想在这里平白的让人看笑话?”
“呀,”这才想到还站在盘丝岭中,过往的人红着脸偷偷的看着,我也脸一红,低了头,拉着昱天疾疾的往外走。
身后传来昱天抑制不住的低笑,于是脸更红,只感觉仿佛要烧了起来。
没想到更大的惊讶还在家中等着。
一回到莫名居,就看见一方绢帕被一支梅花镖牢牢的钉在了字匾上。
交换了一个莫名奇妙的眼神,昱天施展轻功飞身取下绢帕。昱天谨慎的捏了捏,确认其中并无它物之后,缓缓的将它展开放在了桌上。
是一方很漂亮的绢帕,一只灵鹤舒了翼,似要着陆,周身雾气缭绕,脚下似乎还滴着水,溅得波纹横生。左下角缀着十六个字——“玄音仙谷,魔音摄魄,碧波缥缈,清风飞渡。”
将这十六个字沉吟了片刻,我和昱天同时抬起了头。
“昱天,我知道玄音谷在什么地方了。”
“离刹,我知道玄音谷在什么地方了。”
同时说出了这句话,不禁又是相视一笑。
“昱天,看来这方绢帕,是若乱故意留在这里的。既然你我都说知道了,不如同时写出来,看猜的是不是一样。”
傲来,海中央。
展开纸条,果然是一模一样的五个字。
看那灵鹤脚下的波纹,大抵可以猜到玄音谷是在一个极湿之地,而又提到魔音摄魄,则又是一个至阴之地,再结合碧波缥缈,可见必在海中。东海之中,龙宫如此热闹,自然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清幽之地,所以,只剩傲来国的海了,除了岸边零星的渔者,还有谁会无故往海中央而去?只是,为什么要叫谷呢?叫岛不是更贴切?
“可是,要怎么去呢?”虽然说的很清楚,飞渡,可是,于我而言,没有那么深厚的功力可以长时间施展轻功,这无疑又是个难题。
“娘子,我说你怎么一时聪明一时糊涂的呢?为夫我可是龙族之人,不用轻功我也可以御水而行,而你,用个避水珠就可以如履平地。”昱天带着好笑的腔调说着,一边摸起扇子拍了拍我的头。
我和昱天选定在约好的第二日天黑动身,一来昱天说若乱并未说明具体时间,为了防她再故意刁难,还是越早抵达越好,午夜之前到达,任是神仙也不能找出什么借口,二来天黑方便动身,想这玄音谷必是若乱隐秘之处,虽不清楚她为什么此番如此轻易地告诉我们位置,但出于相互尊重,还是尽量保守秘密的好。
一番跋涉,午夜之前,我和昱天果然站在了玄音谷的土地上。
总算明白为什么是谷了。明明是海中央,进来之后却让人完全忘了外面是海,满目都是峦峰迭嶂,四处蜿蜒的居然是甘甜的泉水,黑暗中辨不清色彩是怎样的斑斓,只听得泉水的潺潺和风吹过竹林的毕毕剥剥。谷中似有瘴气笼罩,但因为有魔音摄魄的提示,我和昱天已提前服了解毒之药。转头再看,已不见了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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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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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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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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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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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封闭
记不清若乱后面是不是说了话、说了些什么话,也记不清昱天是怎样带着我离开了玄音谷,记忆从那句话开始全部停住,大片大片的空白,大片大片的恍惚。
生活似乎一切如常,修炼,吃饭,睡觉,我却下意识的不再碰触炎姬。若无其事的对昱天笑,却只看见他满眼的担忧,然后每时每刻寸步不离。装作看不见天涯的痛心疾首,听不见他人的窃窃私语,甚至就连师父无奈之下的故事讲述,我都权当没有发生过。
其实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逃避,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以为在心里拼命否认的事情就会真的不存在。但是以为毕竟只是以为。玄音谷的一切全都深深的刻在我脑中挥之不去,若乱的声音一阵大过一阵的在我耳边重复。
她说,木罗,是你的娘亲。
还有昱天的、天涯的、师姐师妹的声音围着我绕个不停,他们说,离刹,离刹,你说句话好吗?我只能抱着头蹲下,紧紧地蜷成一团,自己拥抱自己。
说话?是了,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吧。也许,也许我本就不会说话,一切只是一场梦境。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一切归零。没有若乱,没有木罗,没有昱天,没有炎姬,我还是那个站在阴曹地府无边的黑暗中的小弟子,只每天的跟着天涯,像游魂一样被他取笑。
若真能一切归零,那该有多么好。
若真是那样,该有多好。
昱天开始用水一般忧伤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无比怀念那如同春暖花开般的笑。那样的笑,仿佛已经飘到遥远的天边,任凭我怎样伸手,也摸不着了。所以只是拼命的向那个怀抱依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疯狂的汲取着这身边仅剩的温暖。
昱天说,乖,乖,我知道你心里很苦,我知道,我都知道,离刹,离刹,你想哭便哭,想闹便闹,只要我在你身边,怎样都好。
我只是摇头,然后沉沉睡去。睡梦中总是看见小小的我站在无尽的黑暗中不知所措,就那么呆呆傻傻的站着,脸上带着哭意。我有时候和她说,离刹你真傻,又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凄惨。有时候又和她说,离刹你要坚强,你有爱你的人们,没有理由这么悲伤。她却只是瞪大了眼睛期期艾艾的看着我,可怜兮兮。忍不住伸了手去抱她,却发现陡然之间,换成自己一人站在那黑暗中迷惘彷徨。是啊,是啊,她本就是我,我本就是她。离刹,你真傻。
又是这个黑暗的梦境,又是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我刚要开口说话,她却招了招手,示意我走到她面前。
我迟疑的走了过去,俯下身,在她面前蹲下,盯着她晶亮的眸子,等她开口。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她就是我,我就是她,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神情,我却在等我自己开口说话。
“你不要再来了,”她语气笃定,透着根本不容商议的坚决,“你要我坚强,要我振作,你却是怎么做的?我只能从心里看着你,只能看着你肆意伤害着你身边所有爱你的人。”
我惊惶的摇头,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我自己会这么义正词严指责我。
“你这样的折磨昱天,难道不觉得羞愧吗?还是你本性真的这么自私?任由自己一味逃避,全然不顾他人感受?或者你要把昱天、把天涯、把所有关心你的人折磨到心力交瘁才算满意?”
“别说了,别说了,我……求你,我,不是这样的人,……不是”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听到昱天的名字,胸口袭来一阵绞痛。
“那就马上回去,不要再来找我了!”她突然伸出手狠狠的推了我一把,我立刻感到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我往外扯了出去。
我陡然惊醒,月光透过窗子撒进来白花花的一片,枕上隐隐的可以看见泪痕,可是,我却感觉不到昱天熟悉的气息。
昱天不在,他去哪里了?
胸口又是一阵绞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过脸颊,我下意识的大喊出声:“昱天,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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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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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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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木罗
话音未落,门猛地被人推开。那个站在门口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喜的人,不是昱天是谁?心里顿时放松下来,一股委屈感莫名的涌上心头,一句昱天才说了一半,就转成了失声痛哭。
下一秒已被昱天紧紧地搂了个满怀。昱天的手抚过我的头发,他说,离刹,离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哭得更加不能自已,心情却是这么多天以来最放松最坦然的时刻。
昱天,对不起。天涯,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你们的关心、担忧,所有善意的欺骗、隐瞒,我全都知道,我全都理解,只是故意的视而不见,以为不承认,一切就不曾发生,却没想到会更加痛苦。看着大家的痛苦,心中艰难得像是在沼泽中跋涉,折磨自己,也折磨着身边的所有人。
回来就好。是啊,回来就好。回到爱我的人身边,便是最坦然的事情,没有什么面对不了,一如木罗那个山呼海啸的故事……
木罗,是阴曹地府迄今为止最光彩夺目的首席弟子,如果说我淡漠如云,说地府的弟子大多低调如尘,那么木罗便只能用热情似火,嚣张耀眼来形容。在当时的十二门派中,这也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不为她的武功卓绝,不为她的容颜璀璨,只为她的率性而为,爱便是爱,恨便是恨,从来不掺半分假。
所以在她盛大的决定出嫁的时候,十二门派几乎没有感到惊讶。他们说,当讶异已经多到让人见怪不怪的时候,这便是传奇。
师父曾经说我的父母是他座下修为颇高的两大弟子,这话半真半假,因为木罗,嫁给了孤觉,龙孤觉。
龙孤觉也是龙宫呼风唤雨的人物,修为已经高到现在的龙琰无可比拟的地步。尤为擅长五行八卦,奇门遁甲。龙宫中现在存放奇珍异宝的那个石林阵,就是龙孤觉的作为。
魔族和仙族的婚姻,从来算不上门当户对,但木罗和龙孤觉,却无疑是一对神仙眷侣。武林大会,次次包揽前两名;参加过的一次朝廷科举,也以相当悬殊的成绩夺得新科状元和榜眼之席;拒绝了仕官,但偶尔也协助官府调查悬案。就在大家以为这对夫妻会一直这么叱咤下去的时候,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了。
上古时期,轩辕黄帝召领各路悍将勇士组成神锐之师大战战神蚩尤,蚩尤是不死战神,生命不止,战斗不息。一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勇士们为了救民于水火,最终舍生取义,以身为祭,将蚩尤的元神封印。
蚩尤元神被封印之后一分为二,善念被舍生义举震动,感悟苍生,修成善灵;心魔则不甘战败的宿命,终于在漫漫千年中逐渐的恢复了元气,化为邪灵,蠢蠢欲动。
眼见蚩尤邪灵满怀千年仇怨挣脱桎梏而出,人心大乱,终日惶惶然不得安宁,又现天昏地暗之势,人人自危。于是玉皇大帝号令三界众生,能人异士讨伐邪灵,旨在将之重新封印。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选拔之后,木罗,龙孤觉,天宫的雷泠,方寸的歪才,还有大唐官府的影魅排好阵列,迎向了蚩尤邪灵。
战斗很艰难,想象不到的艰难。谁能知道这五个天下一顶一的高手,在邪灵面前居然是这么渺小。命悬一线,这是观看过那场战斗的人的唯一评价。然而将这场战斗彻底的变成了一场灾难的人,是雷泠。位于阵眼,临阵脱逃。
无人不大惊失色,阵法散了,强有力的保护顿时消失得荡然无存,没有了阵法的保护,一个掌风,就可以轻易的将阵内四人震的经脉俱断。龙孤觉却急中生智,片刻之间便又调整了四人的位置造出一个暂时的阵法。这个暂时的阵法维持了七天七夜,战斗也就无休无止地进行了七天七夜。最终,阵法在蚩尤邪灵一波强过一波的攻击下崩溃,崩溃的同时又将邪灵的力量反嗤了回去,于是,同归于尽的结局——玉皇大帝伸了援手,将被反嗤的邪灵重新封印成功,而龙孤觉,歪才,影魅壮烈身亡。只剩下了木罗——是龙孤觉最后渡给她的一口真气护了心脉。
一场大战,只剩下了木罗。不,还有木罗腹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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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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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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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代价
大战之后,木罗就彻底沉寂了下来,地府首席的位置让给了天涯,不再参与任何公开的活动,江湖上也再也看不到她的痕迹,沉寂的那么绝然果断,似乎那个光彩夺目的女子并没有在大战中存活下来。其实孤觉一直是反对她参战的,对于木罗腹中的小生命,他殷切的期待着,盼望着,自然而然也尽力的保护着。虽然没预料到这场战斗的惨烈,但也多少能够知晓过程的艰难。所以孤觉反对,反对任何一个对他和木罗的孩子可能造成不测的事件。
这些,木罗又何尝不知?只是放弃与自己的丈夫并肩作战,退在一边忐忑不安的看着,实在不是木罗的性格。她说,孤觉,我要去,一定要去,夫妻间的灵犀,是无人能够取代的,这样的灵犀,在大难当头的时候,至少能为大家取得宝贵的时间,也就有了无尽的机会。
原本是自信满满踌躇满志,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夫妻间的灵犀,果然是不测发生时最有用的屏障,只是,全部、整个儿的反了过来。孤觉,在他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这夫妻间的灵犀换取了木罗和孩子活下去。
于是,用木罗自己的话说,在近乎于苟延残喘的平静中,她终于平安顺利地生下了我。一个漂亮干净的魔族女儿。
也许我曾经不叫离刹,也许木罗给过我另外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可是这都不再重要,因为关于那样的一段时光,我没有记忆。我曾经说过,我的所有记忆从阴曹地府开始。在我最初的懵懂被开启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九华山的土地上了。
因为,木罗生下我不久后,这个果然如传奇般的女子,杀掉了雷泠几乎所有的亲戚。那段时间,木罗这个名字几乎让所有与雷泠沾亲带故的人闻风丧胆。木罗杀了他们,却并不一招致命或者利落了结,无一不是被一寸一寸的震断了周身的经脉,只留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木罗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看着他们生命一点一点的流失,欣赏他们对于死亡的恐惧,耐心的等到他们咽了气再沾了他们的血在衣上嚣张地写下“木罗”两个大字。
而木罗却从没有去找过雷泠。关于这个,也有诸多的说法。有人说她大伤初愈,虽然功力仍是极深,但对付雷泠还是没有绝对的胜算,也有人说雷泠是刻意的躲避,那样的一个自私自利到极点的人,既然能做出临阵脱逃的举动,只要不关乎他自己的安危,就是所有亲人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恐怕也是无所谓的。
其实不是,都不是,天宫李靖以及后来玉皇大帝的插手无不以事实证明,木罗的狠绝雷泠是非常在乎的,所以才会最后以有违天道为由,出动了一万天兵天将木罗缉拿押上了斩妖台。
一万天兵天将,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景?放眼忘去,该是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吧。只是一个凡体凡骨的女子,却要动用一万天兵天将,结果自是显而易见。只是想来未免可笑,数月之前还是救普天下苍生的英雄,转眼之间已成了天道难容的妖孽!血洒在斩妖台,名刻在斩妖柱,末了,灵魂还要硬生生的被剥离从此被封印成了现在的炎姬。这样的重罚,应还是不应,不同之人自有不同看法。只是这样的代价,值还是不值,许是没有人敢多做议论。
只是,我想,木罗只是要让雷泠尝到亲人离去时的肝肠寸乱罢,只是要宣告一个普通女子的心如死灰罢,只是要祭奠那场恶战中惨烈的丈夫和同伴罢……
木罗,永远是是阴曹地府迄今为止最光彩夺目的首席弟子,爱便是爱,恨便是恨,从来不掺假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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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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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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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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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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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指点
解铃还需系铃人?“师父的意思是——要解决这一切,需要去找那个雷泠吗?”师父的意思很明显,可是,我心中又升起了一股疑问,一时堵在嘴边踌躇得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
师父点了点头,许是看出了我满脸的忧郁,又问:“怎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但说无妨。”
“……师父说可以解决,可是一切不都已经在生死簿上注定了吗?因果相连,缘孽已定,若是早已注定的东西,是不是结果也早已注定了呢?那我们再去解决,又是不是这个过程这个结果也是早就已经注定了?”
师父轻轻一笑:“离刹,你快把师父绕糊涂了呢,既然你这么问,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大手一挥,一本书样的东西飞到我和昱天面前悬停了下来,慢慢的一页一页向后翻着。
是我的生死簿,我的出生,我的拜师,我的出嫁……,真是无一不详,无一不细。翻着翻着,很快就看到了现在和师父商讨木罗的解决办法。书页终于在我的期盼中翻了过来,心情不禁一阵激动,可是,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却一个也没有,有的,只有空白。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连翻几页,全都是空白。
“师父,这……”我和昱天俱是一脸错愕。
“离刹啊,这个,你们还不明白吗?因果相连,缘孽已定是没错。只不过上一世的因,这一世的果,而这一世又做下了下一世的因,每个人的当世,未做之事都是空白,做过之事必可与前因缘相合,做决定的是自己,注定的只是与前相合,与后相应。”
“谢师父点化。”大悟,原来自己的人生,果然还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明白就好,那么你们也记好了,此番木罗之事,要本着一颗化解之心,切不可再多生是非。与人行善便是与己行善。”
出了地府的殿门,我感激地看向昱天,其实我看着炎姬又何尝不想让木罗解脱?只是我也怕,怕打破这好容易得来的宁静,怕再让昱天担忧。嫁给昱天以来,似乎只是不停的让他一天跟着一天的为我担心,考虑我的心情,照顾我的生活,每一个最细小的地方都考虑得无微不至。和他比起来,我真不算个好妻子。
仿佛知道了我的想法,昱天捏了捏我的手:“别想太多了,还记得我和若乱说的吗?和你在一起,我的微笑、拥抱、亲吻、哭泣从此都有了人回应,我感到很幸福呢。”
鼻子一酸,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嘴角却傻乎乎的咧开,一边嘿嘿笑着,一边习惯性的将脸埋到昱天怀里。
“咳!”很刻意的一声咳嗽,我抬起头,看见天涯微微红了脸,正站在我们旁边。“师父都和我说了,你们可知雷泠的去向?”
“只听闻雷泠已居身散仙之列,跳出三界之外,已不过问凡尘世事,去向还真不清楚,不过无碍,想当初若乱这么神秘的人,最终不也是遇到了。何况比起若乱来,至少还能从雷溟那里问到一言半句,再怎么说起来,雷溟对他父亲,也不会完全一无所知。”
“嗯,也对,你们一定要谨慎行事,需要什么帮忙的话,尽管开口,我天涯一定会全力帮你们。”
耶?什么?雷泠是那个傲慢得几近无礼的天兵的父亲?不知为什么,心底隐隐的生出一丝不安。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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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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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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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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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剑拔
雷姓父子,一前一后,几乎一样的眉眼,几乎一样的装束,一直以来几乎一样自命不凡的神色却在现在第一次现出了差异。
雷泠沉着脸冷眼看着我,眼神带着冰冷的恨意和依旧不屑一顾的漠视,雷溟却是微微的张了嘴,根本不用刻意去看,也能认出其中明摆着的诧异。
哦?我心中小小的“咯噔”了一下,莫非这雷溟也是对所有的一切毫不知情的么?那么,若是……
“老夫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两位还是请回吧,送客!”还不等我想出个所以然,雷泠突然站起来,吩咐了一句送客,便一甩手走了。
“离刹,不知你发现没有,雷溟似乎并不清楚他爹和木罗之间的瓜葛。”和我想的一样,刚一离开雷府管家的视线,昱天就兴致冲冲的说道。
“没错,雷泠最后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好像不想让我们再提到木罗。”我笑,却不是得意发现了异状,只是感慨夫妻间的默契,灵犀灵犀,果真如此不可思议,“只是这下还是麻烦了,这次给的逐客令,下次就该轮到闭门羹了。昱天果然是厉害呢,定是早就想到了,才故意让人拿了那样一张图过来,原来我们迟早是用得到的。”故意夸张地看着昱天,作恍然大悟状。
“贫嘴!”昱天伸过手来揉乱我的头发,“好了,言归正传,雷泠拒绝是意料中的事情,若是爽快同意反倒不正常,不过今天在雷府居然能立刻见到他,绝对是一个意外收获。雷泠位列散仙之后,一直四处云游,而眼下居然就在自己府中,定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待我再托人打听打听,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转机。”
很快就有了消息。雷泠此番回到天宫,是因为带回了一只白泽小兽。
白泽是传说中深居于昆仑山的神兽,通体雪白,会说人话,通万物之情,通晓天下鬼神万物状貌,更能使人逢凶化吉。本来遇到这样的祥兽是平常人想都想不来的吉兆,而雷泠遇到的这只,却是只遍体鳞伤的幼年白泽。
其实我很怀疑雷泠会是出于真心想救它,只是佛家尚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修仙之人若是面对这样的弱小还无半点怜悯之情,怕是会遭天谴。
要说这白泽也是奇怪,被雷泠带回天宫之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太上老君炼丹房中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灵丹妙药也没少吃,偏偏毫无起色,眼见着一天不如一天,愁煞了天宫的一干人。
可是,不是有句话叫做“死马当成活马医”么?仙家之法医治无望,便姑且试试普天苍生的岐黄之术。于是,天宫想到了风清啸。
单就从医术而言,风清啸当然是当仁不让的不二人选。被天宫选中担此大任,无疑对他的医术是一个决定性的肯定,只是,此次神医要成“兽医”,不知那个一身白衣的俊俏男子,心中会不会啼笑皆非呢?
昱天却一脸的严肃,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我明白昱天的意思,无论那小兽治不治的好,雷泠也好,李靖也好,甚至玉帝王母必是齐聚天宫。也就是说,当年经事之人无一不全。若那小兽治好了,皆大欢喜之时自是什么都好说,若是治不好,本着积德行善之意,化解之事也不是不可行。而到了那时,任是雷泠再作阻挠,也是无用。
“离刹,今日,无论怎样,你我一定要谨慎行事,万不可逞一时口舌之快,若再错失了这个机会,木罗之事怕是短期内无望了。”昱天在天宫门外停了脚步,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我明白。”同样收了笑,郑重其事的点头,心中闪过一丝内疚,一直以来,我的任性,确实为昱天,为大家平添了诸多麻烦。
“走吧。进去吧。”昱天紧紧的握了我的手,迈进了天宫大门。
“站住,天宫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们想来便来,想闯便闯?”
面前,雷溟一脸倨傲之色,一柄森冷的刑天之逆稳稳的指向我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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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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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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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弩张
气氛凝滞,我虽然心中生气,但碍于方才在天宫门口的一席话,只能强压了怒火,将视线转向昱天。昱天微微的眯了眼,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盯着雷溟,气势不知不觉中便压过了雷溟。那一脸的沉静,与身俱来的高贵无声的告示着昱天生就龙族的身份。偶有人路过,见我们三人这般阵势,都带着惊异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绕道而行。
不知道这么看了多久,昱天抬起了手,眨眼之间,昱天的飞龙在天就现了出来。
雷溟似乎大惊,复又握紧了原本已经略低的刑天之逆,手却在微微的发着抖,嘴唇因为紧张呈现出一种近乎于紫的灰白色,嚅动了几下,终是没说出话来。
昱天缓缓地举起飞龙在天,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昱天,这是要干什么?刚才不是还说要谨慎行事的吗?
还来不及和昱天交换一下眼神,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响了起来,昱天的飞龙在天已经重重的碰上了雷溟的刑天之逆。昱天的手腕微微一挑,直指我咽喉的刑天之逆就被抵着歪到了一边。
“那么你倒是说说,天宫是个什么地方。几时开始容不得人进入了?若是容不得人,天宫何时开始也一并收了人魔两族的弟子?”昱天眼风一转,扫过几个明显为着修炼而来匆匆跑远的几个路人。
“……天宫不欢迎你们,请速速离开。”雷溟不甘地抬手,武器却仍然被昱天压制的动弹不得。
“雷溟,话要想好了才可以说,这不是在你们雷府,天宫欢不欢迎我们,你师父李靖尚未表态,你有什么资格在此大放厥词?即便真是你师父的意思,不欢迎也应有个由头,没有正当的理由,莫非天宫要公然与龙宫和地府为敌么?”说完,昱天狠狠的把手往下一压,雷溟的刑天之逆居然“咣当”一声,就这么颓然的落在了地上。
“哈!好!不愧是敖广的得意门生,思维果然缜密”应声而出的是仍是那个皮不笑肉也不笑的雷泠,在他示意下,雷溟恨恨地捡起了枪,乖乖地站到了他身后。“溟儿阅历尚浅,说话做事有时候难免有失妥当,只是我天宫今日确有大事,不便待客,两位还是请回吧。”
昱天收起飞龙在天,抱拳行礼:“前辈所指之事,晚辈也略有耳闻,今日叨扰确有诸多不当,只是晚辈所求之事也是相当要紧。当然,晚辈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的,前辈有事尽管去忙。”
“哼!不识抬举!溟儿,他们愿意等,就由着他们去好了,你把好了殿门,一只老鼠也不得放进来,若是坏了大事,谁也担待不起!”雷泠灰了脸,冷笑一声,又是一甩袖子,进了内殿。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我们三人仿佛一张静止的画面,一脸沉静的昱天,一脸僵硬的雷溟,还有一脸忐忑的我,就这么静站着,对峙着。一开始还偶尔有那么几个人匆匆的绕道而走,到了后来,几乎已经没有人敢再靠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炎姬又微微的振动起来,发出低低的呜咽。几乎就在一霎那,昱天,雷溟的目光齐齐的聚了过来,如同针芒在背。我心中暗暗叫苦,只觉一阵头痛。知道了木罗的故事以后我就再没用过炎姬,此次天宫之行,本也只打算将她小心包好带上,她却在我触碰到她的时候,死死的绕上了我的手,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开,霎那间就想起了那个我早以不记得面貌的女子,那个我从未喊过娘的女子,那个让人说不清是非对错的女子,于是轻叹了一口气,也就任由她去了。
木罗,你的呜咽是在悲哀吗?为何而悲,又为何而哀?站在斩妖台上的你,心里会想起什么呢?是与你爱得刻骨铭心的孤觉还是生命伊始,前途未卜的我?
一个声音却从炎姬的呜咽声中插了进来,打断了我纷纷扰扰的思绪,那个声音,以一种极为厌恶的腔调说:“你那把胭脂里,就是那个叫木罗的妖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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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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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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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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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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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恩怨
话音散去,一个蓝得耀眼的身影飘然落下,转了身正好在昱天和雷泠之间站定,带了一丝讥诮的笑,半眯了眼打量着雷泠。
果然美得名不虚传,眉不画而黛似远山,唇不点而丰润欲滴,一双杏眼半是嗔怪半是迷离,皮肤光滑细腻几近吹弹可破,一头幽蓝的长发高高束起,只留下两绺半垂在脸颊两侧自然卷起,愈发显得妩媚妖娆。
火狐一族生来便通体火红,红发红衣红眸,而这若乱却硬生生的将一切都染成了蓝色,由极暖变为极冷,倒也是另有一番韵味。
明明入眼的是极冷的蓝,却偏偏有那样勾魂摄魄的眼神,若不是她身后悠然晃着的尾巴,谁能相信这样足以倾国倾城的女子是一只灵狐?
此刻这个女子正微微的掩了嘴,仍是那样讥诮地笑道:“好久不见了,雷泠。”
雷泠一贯金钟罩般的表情此刻只能用“分崩离析”四个字来形容。惊喜,怀疑,忧伤,难以置信在他面上来回轮换着,倾身欲前却只迟疑的踏出了半步:“若…若乱,真的是你?这些年,你,还好吧?”
若乱却对雷泠的问话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将视线转向了雷溟:“这么说来,雷泠你不忠不义的毛病还没全改了,如今又多了个敢做不敢当?”
也不知是被若乱看的,还是听了那话一时气的,雷溟的脸一下子通红了起来,许是被若乱的目光逼视的无处可躲了,他终于怯怯地开了口:“哪里来的妖精,怎敢如此说我父亲,真是胆大包天……”
“住口!什么时候有你开口的份了?”话没说完,雷泠忽然回头喝道,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从雷溟的一脸震惊来看,他父亲如此对他,恐怕还是头一次。
若乱收回了眼,只当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淡淡一笑,向我俩转过头来,看了看昱天,又看了看我,最后目光停留在我的嘴角:“在这里能有本事隔着这么远还能用内力伤人的,除了你雷泠,怕是没有第二人了吧。只是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无可救药到打女人的境地了么?”说着走过来,居然伸手轻抚着我挨打的半张脸,手心透着说不尽的温柔和关怀。
我一时沉浸在这样的温柔中失了神。这是与昱天绝然不同的温暖,如果说昱天的温暖让我贪恋让我窝心,那这样的温暖则让我心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委屈。幸而若乱很快收回了手,我的眼泪这才没能掉出来。
“今日我来,也只为了一件事,和离刹的目的一样,我要你放出木罗。”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的提高了音量,却让这殿外站立的四人全都惊讶得不明所以。
许是看着我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然后转过身去。
“若乱……我不明白”对看了许久,没想到雷泠说出来的会是这么一句话,会这么无奈这么毫无力度。
“也好,那我今天就解了你的疑惑,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悟明白,真是不大好玩了呢。”挑了挑眉,又现出了那副讥诮的表情,“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一身是伤奄奄一息的被人发现救回盘丝吗?你又知道当年为什么我在武林大会最后一场退出吗?”
四下静寂,无人说话,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声作响。
“没有人知道,木罗,其实和我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她沉了声,一字一句,“那样九死一生的战斗,孤觉的真气护得住她的心脉也治不了她的内伤,是我请了高人将我俩的状态互换,这才让她能够平安的生下离刹。本来以为,有那样的内伤,我会很快死去,却没想到最终能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只是等我好起来的时候,我的姐妹已不复存在。所以我只能参加接下来的武林大会。我是抱着必死的心去参加那场比武的,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早早的淘汰了你,武状元之于我,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我之后也断了寻死之心,我想,这也许是天意吧,木罗被禁锢在胭脂里,而我,应该活下来等待机会。”
雷泠神色黯然,雷溟脸上是越来越多的疑惑不解。
“雷泠,你知道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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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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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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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情仇
此话一出,殿外四人,表情俱是不同。昱天虽然惊讶,但面上还算平静,雷溟一脸的不解,但已现出不安的预感,若乱意味深长的看着雷泠,似乎忘了周围还有旁人的存在,而雷泠,也只定定的看住了若乱,那样的眼神,居然,是绝望么?
“难怪……难怪……你……”灰白了脸的雷泠,喃喃道。
“没错!我是在赎罪,向我的金兰姐妹赎罪,向孤觉赎罪,向方寸的歪才赎罪,向大唐的影魅赎罪,向所有在那场战斗后遭受刻骨之痛的人赎罪!”若乱阖上眼,声声珠玑,再睁开眼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上不易察觉的挂上了几分晶莹。
雷泠突然激动起来,急走到若乱面前,伸手欲碰,若乱略往后一躲,雷泠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难道,是我错了吗?可是,若乱,若乱,你没有面对那样的压力,你体会不到我的恐惧,你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心中的绝望。我只是,我只是想活下来,只是想留下这条命继续爱你啊。”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之所以说是一片,是因为除开雷溟,还有现出一脸局外人的尴尬的风清啸,还有送风清啸出来故作严肃的李靖。
若不是亲耳听到这一番话,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那样一个重身分重血统蔑视魔族的雷泠,偏偏爱上了妖中之极的若乱。
“雷泠,你还是不明白”若乱悲哀的摇着头,“你的爱,是用天下苍生的安宁换来的,这样的爱未免太过沉重,我若乱,实在承受不起。”
“若乱……”雷泠低低的喊着若乱的名字,言语中满是哀伤和无望的乞求。
“我原本以为,什么天下,什么苍生,与我何干?只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可以逍遥一世。可是那场战斗后我发现我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我亲眼目睹了木罗眼中的了无生趣,看着她从一个绚烂幸福的女子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她的眼神死气沉沉,却第一次让我明白什么叫生无可恋,又让我不得不推己及人,歪才的亲人,影魅的亲人,想必也都会一样痛苦不堪。而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雷泠的半路脱逃,枉废了玉帝的殷切期望,是为大不忠,你抛弃同伴,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是为大不义。不忠不义之人,还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说爱?”
雷泠仍是低低的一声又一声唤着若乱,一声比一声哽咽,一声比一声细微。只是这样的对话,却让我、昱天、雷溟甚至李靖风清啸都深深的震惊。真是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这个位列散仙的骄傲男子,当年做下那般不齿之事,说到底不过也只是为了自己心底深爱之人。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他得到的不是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只等来了原因不明的逃离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无边无际的恨。
那么若乱呢?她真的是恨雷泠的吗?人说无欲则无求,无爱便无恨。对结义姐妹的愧疚让一个魔族之人顿时有了包容天下,感念苍生之心,不得不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只是又重新生出执念,违了心误了自己好几十年,当真是值得的吗?
“好了,旧也叙完了。雷泠,我的来意早就说的很明白了,今天,我要把木罗放出来。”
“放了木罗?那是想都别想的事,老夫奉劝你们怎么想的就怎么忘了,从哪里来的还是趁早回哪里去吧。”雷泠没说话,倒是站在殿门口的李靖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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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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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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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兵戎
若乱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声冷哼却清清楚楚的让人尽收耳底。“莫非你们当真以为今天我是求着你们放出木罗吗?雷泠,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今天我要放出木罗,你愿是不愿?”
李靖还来不及恼火就失态的吸了口冷气,雷泠脸上浮出一抹讶异:“你怎么会知道……”
“哼!雷泠,二十年了,你当真以为我会弄不清楚人祭的玄机?人祭之所以残忍,除了灵魂被剥离本身的巨大痛苦之外,还有它的不可解除性。一般说来,只要人祭的施法人生命一天不止,被封印的灵魂就一天不能被放出,而一直以来,能够施人祭之法的总脱不开各路星宿神仙,所以至今为止,还没有人祭解除的情况。而木罗就不一样了,当时你为了解心头之恨执意要亲手对她行人祭之法,这也就注定了她迟早是能被放出来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只要你死,木罗就能自由,可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二十年,已经太久太久了。”说到最后,若乱的眼中很奇怪的出现一抹欢欣的神采。
我不安地看了一眼昱天,照若乱这么说,除了雷泠死,哪里还有什么其它的化解办法?那师父一再强调的化解又是指的什么,总不至于就是默许我和昱天把他杀了吧?不过,单从方才那一巴掌看来,即便是我和昱天联手,也很难保证有绝对的胜算。
“若乱,我……不能,你也看见了,雷溟……我放不下”与若乱的欢欣不同,雷泠的神色只是更加黯淡下去,连带着语气都有些微微的发抖。
若乱如释重负般长叹了口气,绽出一个让人看上去甚至有种晕眩感的笑容:“雷泠,虽说你已经到了散仙之列,可你还是逃不开你丑陋的人性弱点。二十年前,我成了你逃离的借口,爱成了你背叛的理由,二十年后又如何呢?还是一样,你还是有借口,不过这次换成了家庭换成了血缘。可是说到底,你不过是怕死,却不得不让我愧疚了二十年。那么很好,武林大会上我淘汰了你,今天,再让我亲手结果了你。”
说着,“啪”的一声亮出了手中的鞭子,配着凌厉的眼神,这样一个颠倒众生的女子,顿时有了虎虎生风的气势。
“若乱,难道……”话刚出口,就见若乱一脸坚决的挥鞭而上。雷泠一个躲闪不及,面上已被抽出半寸长的血痕。若乱步步紧逼,雷泠只是一步紧着一步的后退,只是有了方才的教训,也认真谨慎了起来,虽然险象横生,倒也没再添新伤。
“雷泠,你若不出招,何不干脆自尽了事,也省得污了我的游龙惊鸿。”互拆了大约三十招,若乱喝道。
“……好,若乱!你若执意如此,我便全力与你一战,武林大会是有意相让,你当真以为你一个女流之辈也是我的对手吗?”似乎下了决心,雷泠一个转身,又召出了九瓣莲花。
“废话少说,我这二十年,也没有荒废!”见雷泠认了真,若乱小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与刚才的一通乱打不同,现在的僵持才是两大高手的对决。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圈,将他俩包围其中,观战的我们都知道,这时候,任何一方一个细小的波动,都可能瞬间将自己推至绝境。
就在我们紧张得连眼也不敢眨的时候,雷泠和若乱同时出招了,只见两人手一晃,雷泠的九瓣莲花发出一道蓝光,若乱的游龙惊鸿发出一抹紫光,他们用的,同是封印对方法术的招式——镇妖和含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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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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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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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救赎
这一招很快就有了结果,从两人周身异样的光晕上来看,若乱一招中的,而雷泠,也没有失败。
雷溟和李靖精神一振,似乎从这一招的没有失败中又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昱天还是一脸的沉静,一如我在龙宫第一次和他的遇见,站在李靖身侧的风清啸面上满是尴尬,想走又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不可否认,我心里小小的有些失望,盘丝的弟子本就不擅长近身攻击,此刻被封了法术,这场战斗怕又将成为持久战。
“若乱,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醒悟还来得及,只要你一句话,我便保你和他们俩安然离去,以后也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雷泠得意的指了指我和昱天,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倨傲。
“咯咯咯,现在情形怕是对你不利才对啊,”又是银铃般的笑声,若乱伸手掩了掩嘴,媚眼如丝,“你的镇妖不过是封印了我的法术,可是我的含情脉脉呢?根本是让你完全动弹不得,没错,盘丝的杀伤力是小,可是,雷泠,你不要忘了,我还有一件东西能用。”
“乱舞春秋?”雷泠瞬间煞白了脸,幡然醒悟。
若乱颔首:“我的乱舞春秋想必你也听过,遇弱则弱,遇强则强,对付你实在再合适不过。现在的它,不用再等三日,只要你运功提气,就会马上闭塞你全身的穴道毛孔。不过,改良之后我倒是也没试过,你若是幸运,便可再活上三天,你若是不幸……放心,想必也不会有很大痛苦。”说着手中有东西闪了一下,离得太远,那乱舞春秋又太小,实在看不真切。
“若乱,”雷泠闭了闭眼,似乎已经认了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爱?也许吧?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龙昱天,我很困惑他对离刹随时随自然流露出的情感,因为这是我不曾经历过的。”若乱眸光一闪,转头深深看了看我俩,“我想,我永远无法忘记当时龙昱天的回答。他说,他从没有考虑过爱是什么,就像花不会考虑要在什么季节开放。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爱是不需要想那么多的,就象一开始你我从来没考虑仙和魔的差别,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我没法不去多想。想得多了,乱的也就多了,雷泠,掺了杂质的爱,你说还算不算爱呢?”说到最后,若乱的声音轻了下来,极慢极慢,似乎不愿再多说下去。
“……明白了,命丧你手,我也认了,只是若乱,若是来世……”
“来世太过虚无缥缈,若乱不敢允诺。”幽然出声,断然止住了雷泠后面的话。
雷泠惨然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妖孽!看枪!”若乱刚抬起手,雷溟提起刑天之逆,就向若乱扑了过去。
“那是他们二人的恩怨,就让他们自行解决吧。”昱天挡上前去,欲拦住雷溟。
可是李靖大手一挥,就将昱天禁锢得不能动弹:“昱天贤侄,既然是雷家的恩怨,外人就不要插手了。”
若乱站着一动不动,眼见着雷溟的枪尖就逼着若乱的咽喉而去。
突然,只见若乱粲然一笑,近在咫尺的雷溟就被一阵掌风推得后退了十余尺。而雷泠,已成了一团血肉,他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向外喷出血来,血管迸裂,一股浓浓的血腥扑鼻而来。
心里突然很难受,这一幕,震撼得我都说不出话来。若乱说的很清楚,只要运功提气便会暴毙身亡,雷泠若是从此不再用武,也能活得安逸自在,偏偏还是为了救若乱动了真气。这一刻,我觉得雷泠不再可恶,雷溟要救他父亲,雷泠最终救了若乱,若乱救了木罗也救赎了雷泠。也许是非对错,就是这么错综复杂的东西,而我,还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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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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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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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消失
若乱笑盈盈的站在那里,一直在笑,一直在笑,我却看到了她眼中无法言喻的伤感和落寞。她没有看已经咽气的雷泠,也没有去看被真气所震尚还脚步不稳的雷溟,只紧走到我面前,殷殷的看向我,或者说是看向我手中的胭脂。
炎姬发出强烈刺目的红光,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只是触感还是那么的冰凉。红光越来越亮,我的心也随之怦怦的跳得越来越快。一切,真的都结束了么?
待红光散尽,已有一个女子和若乱一起,并肩站在了我面前。几乎和我一样的眉眼,头发却和若乱一样蓝的耀眼,她看着我,透明的温暖就从眼神中流泻出来。
这个有着这样温暖眼神的女子真的是传闻中杀了那么多人的木罗吗?她这样安静温柔的看着我,突然心里就一动,是为着血缘吧?才会亲近得这么自然而然,哪怕已近乎于素昧谋面。
她说,离刹,我是木罗,我是炎姬,我是你娘。
我不语,心中升起恍如隔世的迷蒙,周围的一切仿佛已经无关紧要的退后到了山之巅海之边,而我又回到生命之初,只被母亲两字温柔的包裹。
我扑向她的怀抱,就像所有孩子都会的那般,那一刻,我忘了时空流转,忘了恩怨情仇,只像个小孩子般,渴求着她的拥抱。
只是,我忘的事情太多了。忘了她只是一个灵魂,早已没有了实体。
我向她怀抱扑去,然后穿过她的身体,然后若乱伸手扶了我一把,然后把我拉回了苍凉的现实。
我悲哀的看她,她也悲哀的看我。偏偏两个看惯了阴阳两隔的地府人现下目目相觑的对望着,近在咫尺的天涯海角,果然是残忍非常。
“木罗,莫要再耽搁,离刹自会有龙昱天对她很好,若是误了转生的时辰,岂不是平白的又辜负了她俩救你之心。”也不知这么对望了多久,若乱温温软软的一句话,让我顿时彻底清醒了过来。是了,对于一个魂魄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复入轮回,无意义的拖延只会带来更加痛不欲生的下场。
“若乱,”木罗转过头去,热切而坚定的看着她,“姐姐我,对不起你。我只知道失去孤觉的痛苦,却从没考虑过你的处境……”
“你我之间,这些话,都不必再说了。”若乱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止住了木罗下面的话,“人世间的事情,本就说不清楚该怎样不该怎样,你我这一世短短的姐妹缘,我很珍惜,我知道你也很珍惜,这样,就足够了。”一席话只说得若乱和木罗同时红了眼眶。
“那么,若乱,珍重了。离刹,我走之前,你愿意,叫我一声娘么?”
看着木罗期盼的眼神,娘那个字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可是,就那么简单的一个音节,我却无论如何也没能发出声来。
良久,木罗叹了口气,眼看就要离开。
“木罗,”下意识的疾呼出声,我终于说出最后的一丝疑问,“你,这些年来,可曾有过一丝的后悔?”
“不,离刹,这是我的命运,我全盘接受。”她一脸坚定的光彩,果然眩目非常。“能够爱的时候,就要不顾一切耗尽全力去爱,想要恨的时候,也该不做多想天昏地暗的去恨,这从来就是我木罗的信条。”
“……女儿明白了”心一酸,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喊出那个字来。但木罗还是惊喜了神色,做了这许久的炎姬,怕是早已看透我忸怩的委婉。
终于她点了点头,消失不见。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渐渐模糊了双眼,心头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结束了,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回去莫名居和昱天从此平静逍遥的念头刚那么一闪,就听身后传来昱天声嘶力竭的喊叫:“离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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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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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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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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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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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请求
渐渐有意识在体内苏醒过来,身上轻搭着柔软的锦被,隐约有婉转的鸟叫声传入耳中,无不让我觉得一切还是那么安定宁合。那一瞬我觉得也许我睁开眼,还能看到昱天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我不过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有惊天动地的战斗,有黯然惨淡的生死离别,现在我醒过来了,而那些血雨腥风那些愁云惨雾不过只是一个噩梦。
但是我只能在心里对自己冷笑,我知道这不过又是逃避心理在作祟。只房间内的淡淡药香,我就已经清楚的明白,这里之于我,是绝对陌生的地方。只怕,出手救了我的,不是若乱,就是当时在天宫唯一的大夫——风清啸。
“你醒了?看来,暂时是没什么大碍了。”一个稳稳的男声响起,证实了我的猜想。
立刻就感到有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不由得一阵紧张,想到一个外人将我个人的私事满满看了个遍,心里又不免别扭了一下。于是继续闭着眼,打算继续装睡。
一声低笑传来,那个声音说:“不必再装了,习武之人,若是连你气息紊乱都觉不出来,也就不必在江湖中立足了。”
我翻身欲坐起,四肢立刻传来让人窒息的疼痛,我只是略微抬了抬头,睁眼愣了愣,就吸着冷气重新重重的倒回了床上。
又是一声闷闷的低笑,那个声音懒洋洋地说:“我看你还是老实躺着比较好,没什么大碍不代表你这就可以生龙活虎。”说着,还伸手帮我掖了掖被子。
面前传来他的气息,感觉他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心中好不恼火,于是开口怒道:“风清啸,你救了我是不假,于情于理都该谢你,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与礼不合吧。”
感觉他的目光明显的一僵,然后勃发的怒气扑面而来:“我不是告诉过你,风清啸只穿白衣,风清湮只穿黑衣,你现在已是连黑白都分不清了吗?还是根本就没记住我的话?”
我一怔,脑中浮现那张散发着冰冷的危险,英俊得近乎邪气的脸,这才想到,风清啸,怎么可能会这样漫不经心的说话。
只是……我努力的向着那个目光的方向璀璨的一笑:“不,我记得,只是,我现在确实连黑白都分不清了,我看不见了。”
我看不见了,方才一睁眼,我就发现我的眼前,已是永远的一片黑暗。我不敢相信,担又不能不相信,也许离我不远就是一扇半开的窗户,因为能感到有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窗外的鸟语花香,无不告诉我屋外仍是艳阳高照。
“你……你说什么?你……的眼睛……”
“看不见了。”我帮他说完了后面的话。
“清啸,清啸,”他应该是站起了身,转头向外喊着。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阵细碎的脚步传了过来,不用问,这回,肯定是风清啸没错。
“怎么了?哦,原来是离刹姑娘醒了,姑娘感觉可好?”
“清啸,她的眼睛,好像失明了。”
风清啸应是愣了一愣,接着,就有一双温柔的手,摸索着过来翻了翻我的眼皮,又摸了摸我的脉,接着细心的将我的手放回锦被内:“不必担心,这是因为气急攻心,再加上内伤未愈,暂时性的失明,只需静待一段时间,便可全好。风某这就再去为姑娘配副名目的药,也能有所帮助。清湮,若是没其他事情,还是让离刹姑娘静养的好。”
“知道了。”循着那懒洋洋的声音,我悄悄的抓住了风清湮的一点衣角。
很快听到门又吱嘎的响了一声,然后风清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带了一丝疑惑:“他走了,你还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风清湮,你说过,再见到我,一定会杀了我。那么,我求求你,杀了我吧,我求你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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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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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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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七日
风清湮没说话,我也看不到他任何的表情,自然也就揣测不到他一丝半点的心思。我只能瞪着眼,空洞的望向尚不知是对是错的方向,拼尽了全力竖起耳朵去捕捉最微小的动静,却奇怪的甚至连他的呼吸也没听见一声。
是走了吗?可是既没听见门响也没听见脚步,那便是还在?可是为何一时之间连他的目光也感觉不到了?这个人,行事果真奇怪的很。
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却清清楚楚的听见风清湮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好让我把他的不屑尽收耳底。
“你的命,是清啸救回来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风清湮从来不杀清啸救回的人。不过,只怕你也不是真想死吧?真正想死的人,还用的着求我出手?”风清湮的话,让我顿时语塞。是不想死吗?不,没有了昱天,我的生命整个的失明,是想死吗?可是为什么我还要在这里与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费尽口舌?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矛盾?难道我也贪恋凡尘俗事是和雷泠一样贪生怕死的丑陋之人?
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心口也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绞痛,眼泪大滴大滴的流出来,掉在被子上,居然还能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突然,我仿若恍然大悟的重新抬起头,声音颤抖着急急地问道:“这里是哪里?昱天呢?昱天在哪里?你们把昱天怎么处理了?”
“总算是想起龙昱天了?你这个女人,到底是太自私?还是,莫非,根本不爱他?”听着他满满的嘲讽,一阵窒息般的晕眩感暴雨般的席卷了我。
“你知道什么?你又在这里胡说什么?谁要风清啸救我了?谁求你们救我了!你有什么立场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觉得我眼睛瞎了很可怜吧,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整个生命从此完全黑暗下来是什么感受?夫妻间的相互扶持,夫妻间的灵犀感应,夫妻间种种我从来不知的情感和幸福,在一夜之间降临到我身上,又转眼的工夫就从我生命中消失得荡然无存,这样的绝望,这样的哀伤,你明白吗?你一个从未得到过感情的人可能明白吗?”狂怒的对着风清湮大喊大叫,又撕扯得我全身张牙舞爪得疼,这个人,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怎么能嚣张得如此无以复加?昱天,昱天,原来我没有了你的回应,是这么软弱无力,是这么惨淡无光,是这么不值一提。
“……龙昱天,那天你昏迷之后,龙宫就来人把他带回去了。按照龙宫的规矩,龙族之人将会在死后七日……下葬。”好一阵沉默,风清湮复又开了口,只是这次,语气中多了一丝低沉,多了一些颓然。
“七日!我昏迷几天了?告诉我,我已经昏了几天了?告诉我,告诉我……”我惊呼,慌忙之下,从床上硬生生的摔了下来,顾不得浑身的疼,勉强的爬了几下,居然很顺利的就摸到了风清湮的腿。我连忙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死命晃着他的腿,带着哭腔苦苦哀求着这个刚才我还冲他大喊大叫的男人。
“今天,是第七日。”他微微叹了叹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
一股熟悉的腥甜涌上喉头,我偏了头,噗的就喷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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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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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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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援手
现在的我,一定是异常的狼狈,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半是慌张半是悲怆地匍匐在地上,也许嘴边胸前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我就这么趴在地上,回想着方才风清湮的低语,呆若木鸡。
龙族之人,会在死后七日下葬。而我,就这么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无意识的浪费了最后与昱天厮守的时刻。如果,如果当时我能够再撑久一些,也许我就能够带昱天回到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家,也许我就不会被风清啸救起昱天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龙宫,但是如果我根本从一开始就能够明白师父的苦心,能够真的领悟化解的禅机,是不是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这都怪我,都怪我,离刹,你真是蠢笨的无可救药。
深深的悔意袭来,我已分不清楚究竟是身上更痛一些还是心里更痛一些。突然脑中一个激灵!我现在这是在做什么?趴在地上痛哭只能说是继续愚蠢的在消磨掉最后可能见昱天一面的机会。是的,我该去龙宫,见昱天最后一面。
我挣扎着向着方才传来开门声音的地方爬去,可是刚才的一番吵闹哭喊已经耗尽了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力,除了微微的动了动手指,挪了挪手掌,我的努力根本就是徒劳。“风清湮,带我去龙宫,求求你,带我去龙宫。”我殷切的仰起头,这个风清湮,肯指点我寻找醉生梦死,能告诉我昱天的下落,应该也不会是坏人。
“恐怕,我没有这个义务。你只是清啸的病人,除此之外我们好像没什么牵扯,我也没有立场为你做什么。”
干净利落的拒绝,却驳得我无话可对。我只能像个年迈的婆婆般絮叨着不断哀求:“风清湮,求你了,求求你,带我去龙宫,只要你带我去龙宫,带我去见昱天最后一面,你要多少钱都可以,你要这天下什么样的稀世珍宝都可以,我离刹什么都答应。只求你成全我,让我见昱天最后一面,风清啸你说你爱澜裳,那么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你应该能了解错失了这样的机会,心里会多么的遗憾。”我突然住了嘴,尚且不提在风清啸的府邸,澜裳这个名字是不是风清湮的忌讳,单单是这样口不择言的戳到他的痛处,我就无异于是断了自己后路。
他果然沉默了下来,室内又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只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呼吸。不过这样的安静也没维持多长时间,就听他紧走几步拉开了门。
“清啸……”风清湮轻呼了一声,语气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证实了我的猜想。刚才的话,只怕被风清啸听了个全,当然,那个叫做澜裳的名字,也一定是这两兄弟之间的禁忌。
“唔……我来给离刹姑娘眼睛上药。”故作轻松的回答,掩饰不了他的尴尬。只感觉他轻轻将我扶回床上坐下,给我眼上敷上一些东西,冰冰凉凉,还散着一股幽香,如果不是现在心情低落,我几乎就要真心的夸奖风清啸的医术了。
“谨伯,快些备好车。清啸,我要带离刹去龙宫一趟。你大可放心,人我怎么带走的,便怎么给你送回来。”
“恩,也好,离刹姑娘这一趟龙宫,是理应该去的,有你陪着,我也放心。”
风清啸说完,便不再作声,只小心细致的给我眼睛上药,上完药又唤来丫鬟给我擦净了脸,不时嘱咐着我一些注意事项。
一时只能听见乒乒乓乓药瓶碰撞的声音,这两人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好在很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这样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清湮少爷,马车备好了,已经停在大门外了。”
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稳稳的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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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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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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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初见
“你……”我惊呼,对着一个根本还算是陌生的人,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暧昧的让我心生排斥,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只为能拉开与风清湮的距离。
“不是要去龙宫么?怎么,莫不是你要爬出去,只怕你爬到天黑也爬不出大门。”毫不在意我的挣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我顿时老实了下来。确实从一开始就是我有求于他,而他这样做,无疑是最为直接也最省时间的办法。如此说来,我反而应该,谢他。
语塞,一路无话,很快便感觉他将我抱上了马车,又将我轻轻巧巧的放在了座上,身后一个柔软的羽毛垫子,正好是靠上去最舒适的位置。听他坐下吩咐出发,却没感到他迫人的气息,想来这车应是宽敞得很,不过这样也好,我还不习惯与一个陌生人近若咫尺。
马车平平稳稳的走着,如果不是听见马蹄声不停歇的响着,我几乎要怀疑根本就没离开风家一步。身侧似乎有个暗阁,细碎的可以听见里面火苗毕剥的声音,不温不火恰到好处的散出温暖,而我手能触及之处,无不柔软至极,心里暗暗感叹这风家兄弟原来是如此懂得享受。
我在摸索着马车,风清湮也在一边灼热的看着我,避开他的目光,对着光线传进来的方向,我把脸转向窗户的方向,听着单调的马蹄声,思绪就渐渐散了开去,只剩最后的意识越来越清晰。昱天,我来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估摸着也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终于,在几声马嘶之后,车停了下来。
风清湮将我抱下了车,一阵咸咸的海风伴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让刚从温暖的车内出来的我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吸入一口海边特有的潮湿咸腥的空气,听着一下又一下潮汐拍岸的声音,想着我的昱天正安静的躺在这深海之底,我的心又怦怦的愈跳愈急。
“打扰一下,能否麻烦你向龙王通报一声,地……”感觉风清湮在一人面前站定,我便开了口,刚想说出“地府弟子”,突然想到自己已经被逐出了师门,强压下心中的难过连忙改了口,“就说有一个叫离刹的请求见龙王一面。”
静待了片刻,就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说:“两位请随我来。”
我仔细分辨着那龙宫弟子和风清湮的脚步,当我忽然闻到一股龙宫内殿特有的薰香味道时,我知道在我面前,老龙王一定像以前那样坐在血玉珊瑚的座椅上,眯了眼,看着他面前的才子佳人青年才俊们来来往往。
一瞬间,我又想起了那次夜探,那晚的龙宫笙歌燕舞,一派四海升平之相,我跟着一个叫做龙昱天的炯炯男子,取到了醉生梦死,后来的后来,我一直一直跟着这个细心温柔好看得不真实的男子,跟着他洞房花烛,跟着他四方游历,跟着他嬉打逗闹。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那晚和他的初见,那样温润如水的眼眸,那样一身华贵的白袍软铠,那样彬彬有礼用绢帕蒙了眼还淡淡的浅笑,就像我永远忘不了他用那双沉静如海水一般的蓝眸深情款款的看着我,对我低语。
他说,离刹,你愿意做我的娘子吗?你愿意今后让我来照顾你吗?你愿意陪我一起看遍秀丽河川吗?你愿意……让我教你做醉生梦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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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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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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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诀别
我就这么一直一直的想着,连风清湮什么时候把我放在了坐椅上都没有知觉。今天的龙宫也是格外的安静,只有汨汨的水声延绵不绝的响着,更让我恍惚了神思。
我就这么一直一直僵直的坐着,仿佛一个不会动的木偶。而满龙宫的人,也一定都在或忧伤或怜悯或不明就里的看着我,龙王会这么安静的等着我开口,他们一定也充满了疑问。想想也实是好笑,上次是人看不见我,这次就换作成我看不见人。
我就这么一直一直默然的流着眼泪,眼泪浸湿了风清啸给我上的药,黏腻的顺着脸颊滑下来,我知道这样很失态,我也知道这样很丢人,可是,坐在这龙宫里,想着和昱天已经恍如隔世的初见,我就满心疮痍,再顾不得其他。
“你来龙宫,就是为了坐着吗?早知道你是这么无趣的目的,又何苦非求着我大老远的赶过来。”风清湮凑到了我耳边,满是轻蔑的说道,声音不大,却成功的将我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伸开手,四下摸索了一番,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又猜度了一下龙王的方位,然后挣扎着跪在了龙王面前。
“离刹,你这是干什么!”龙王语带疼惜的急急招呼着,接着左右就有人过来扶我。
“让我跪着吧,龙王您就让我跪着吧,”我坚定的推开来人的手,像对着师父那般恭敬的匍匐着,“离刹今天来,是想见昱天最后一面,听说昱天是被带回了龙宫,您就让我再见他一面吧,我和昱天的事想必龙王您也都清楚,我在这里与昱天认识,再在这里与昱天告别,也算个圆满。”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离刹,老夫我也没说不让你见啊,唉,”龙王竟然也哽咽了声音,粗重的叹了口气,“你虽然不是我龙宫中人,可是我和地藏一直都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般发自内心的疼爱着,木罗和孤觉,你和昱天,唉,这都是注定啊,强求不得。昱天这一面,是定要让你见的,可是离刹,你能答应老夫一件事么?”
“离刹洗耳恭听。”
“当时地藏给你取名,选了一个姹字,是希望失去亲人的你生活也能姹紫嫣红,那么老夫我也希望,就算你现在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爱人,也要坚强安好的活着,因为活下去才有无限希望与可能。”
“谢龙王关心。”心又一酸,师父啊师父,这番话,是不是也是您想对我说的?
“好,来人,带离刹去吧。”声音缓慢而低沉,我却能听出其中的苍老和疲惫。自己的得意门生一再的惨遭非命,换了我,也会一样心力交瘁。
很快我和风清湮便被带到了一处极冷的地方,见我微微打着颤,风清湮收了收手,把我抱得紧了些让我能暖和一些。
“这里是深海龙宫中的极寒之处,确实冷了些,师兄就放在这寒玉床上,姑娘请,不过姑娘现在伤势未愈,这大寒之地还是不宜久留。”
风清湮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我放了下来,接着,我就摸到了一张透着森冷之气的硬如坚石的床,摸索着再往上,就摸到了一具熟悉的躯体。
我小心翼翼的一丝一寸的摸着,生怕错过了什么,昱天的锦囊,昱天的玉佩,昱天的手指,那熟悉的轮廓样式一样一样的在脑中浮现。我的手,就这么颤抖着一路抚过昱天的唇角,高挺的鼻梁,紧闭的眼睛,最后,停了下来。
我的手,停在了昱天的角上,那个小小的凹坑,击碎了我最后一丝残存的幻想。也许我的昱天没死,也许大家都在骗我只是为了给我一个惩罚,可是,现在,我彻底的明白,这些,根本还是我不切实际的幻想。
软软的扑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下来,昱天,昱天,很久很久以前,我不是和你说过,若是哪天我犯了傻,你一定要阻止我,因为我只想爱你,一直爱一直爱,只到这一世终结。
昱天你怎么不阻止我?为什么不呢?离刹只想要她的昱天啊,只想和她的昱天在一起啊。我喃喃的念着,可是,我再也得不到昱天的回应了,只怕,以后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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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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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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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缅怀
一个人眼泪流尽了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也许就像我这样?终日彷徨、神思恍惚,他人盲了眼还能知道日月轮换,而我盲了心连寒热痛痒都没有知觉。
我终究还是没能陪昱天走完最后一刻,因为我非常可耻的又哭到昏厥,再醒过来的时候自然回到了风家那个充满药味的房间。
当生活只剩下回忆能够给我的时候,我就越来越厌恶我自己。一直以来昱天为我做过的这许多事情,我给他了什么回报?他不曾遇见我之前,朝气蓬勃,英姿飒爽,师门之中少年得志,前途不可估量,可我,我给了他什么?恐怕,只有无尽的担忧和不能言语的悲伤。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冲上来,不假思索,拼尽全力,为我挡掉了所有的一切,只留下生机。可是我,却将他一个人扔在深海龙宫那生硬冰冷的寒玉床上整整七天,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再也感受不到龙宫的热闹喧嚣,再也见识不到龙宫的亮如白昼。
我吵着闹着要去龙宫见他最后一面,结果不过是又用眼泪弄脏了他的皮肤他的衣服,然后他依然一个人,离开龙宫去到了一个不知名却依然黑暗的地方。而我呢?我在干什么?在风家浪费着各种名贵药材,恢复着本就不值一提的身体。
昱天,昱天,你有没有在轮回司里沮丧?你有没有在奈何桥前彷徨?你会不会在地府苦苦的等我?等我这个地府弟子再回去见你最后一面。只是我不行了,永远回不去了,而这些,你都再也不会知道了。
昱天,昱天,死去是什么感觉呢?当你迈步走在黄泉路上的时候,看到那片殷红如血的荼靡,你会不会也对接下来的一切心生忐忑?你长在那么繁华明亮的龙宫,现在却不得不徘徊在地府无边的黑暗与孤寂中,你一定也会害怕恐惧吧。
昱天,昱天,你一直毫无保留的宠我疼我,见不得我生一丝的愁绪,见不得我受半分的委屈,你让我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让我足不出户就能见到旁人一生也许都见不到的奇珍异玩,然而到最后,却最终也没能在地府再见我最后一面。
但是,昱天,请不要恨我,没有什么比和你阴阳两隔更让我痛不欲生的事情。倘若你真的恨了,那也请你痛快的喝下孟婆汤,将我一干二净的忘掉。昱天你是这么的优秀善良,一定无需遭受地狱的煎熬,那么,你应该在你的新生里遇到另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女子,然后和她一起过你喜爱的安定平和的生活。
我想,我现在能够理解木罗失去孤觉的心情,也能够明白雷泠临阵脱逃的心情。死亡,对生者来说,确实是太过残酷的事情。即使如我这样看惯魂魄幽灵的地府弟子,怕是也说不明白死亡是怎样的样子。
每个人的死亡会是何种的经历,还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知道。生虽是无穷生,但我们能把握的,却只有今生,只在当下。就像木罗和孤觉,谁能说明白他们再度重逢还需要再等待几生几世?重逢后会发生怎样的缘分牵扯,更是无从说起了。
就像若乱说的那句话,来世太过虚无缥缈,我,不敢允诺。
原来说出这句话,需要这么凄然苍凉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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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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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偏颇
我的眼睛一天天的好转起来,不敷药的时候偶尔也能看到风府的佣人影影绰绰的在我面前晃动。
其实对我来说,眼睛能不能够复明,实在是无所谓的事情,只是眼睛一旦好了,我便可以离开这风府。昱天、天涯的关怀我可以坦然的全部接收,但那是亲人的爱护,是兄长的关心,而这风家兄弟,于我而言,还只能算是陌生人。虽然风清啸一再强调我曾在地府帮过他很大的忙,但从来就不习惯欠人人情的我,多在这风府停留一天,心中就多生出一分不安。
风府实在是很大,和雷家似乎差不多,府大,人便也就多,人多,就难免喧闹嘈杂。常常听得小丫鬟们嬉笑逗闹的声音,那么清澈欢悦的笑声,听着听着,让人误以为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从龙宫回来以后,我就再没见过风清湮,随着眼睛的好转,风清啸为我换药的频率也越来越少。倒是风府的小丫头们越来越经常的找我讲话,她们定是对我这样的魔族女子感到好奇吧,好奇我为什么会如此的沉默,情绪又为什么整日的低落,其实她们也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她们,羡慕她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经历过,所以,能够单纯得那么坦然。曾几何时,我也是那么无忧无虑美好单纯,但是现在,一切都面目全非了,有人说,物是人非,是最残忍的词语。在我看来,物非人也非,才是顶顶悲哀的。
“姑娘,姑娘,你又想什么那?这屋外会不会冷了些?”一个清脆的声音拉回我的遐思,这才让我想起我现下正是被这个有着稚嫩声音的小丫头半是哀求半是拖拽的带到了后花园。姑娘,你就算不为了晒晒太阳,也该出去透透空气,成天的闭门不出,身子还没全好呢,再闷出个什么好歹来,我们可不好向少爷交待。刚才,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小心的扶了我硬生生的拖了我出去。
我转头冲她勉强一笑,非常尴尬的发现,方才她絮絮叨叨的自我介绍,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没事,我很好,抱歉,你刚才说,你叫做……”
“陌桑,我叫陌桑。”她呵呵一笑,并不在意我的无礼。
“好名字,撩乱垂丝昏柳陌,参差浓叶暗桑津”我脸微微一红,果然我还是不太擅长逢迎她人,本想借她的名字缓和一下气氛,却似乎用的并不恰当。
“姑娘真是说笑了,陌桑的父母都是粗人,哪有那么诗情画意的意境,我是墨色的墨,桑椹的桑,据说我出生那年家里的桑椹格外的好,紫红的近乎墨色,于是就唤我作墨桑。”
“噢”我一个噢字以后,就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从小对天涯都那么冷淡的我,实在不知道这样的闲聊都该说些什么。
“姑娘还真是腼腆呢,”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窘态,又是呵呵一笑,“少爷都不曾告诉我们这些,今天墨桑唐突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不,谢谢你带我出来,出来走走确实很好。至于风清啸,只是他好心救了我,我们本就不熟悉,他恐怕也不了解我的脾气秉性,过几天待我眼睛全好了,离刹就该告辞了,叨扰了风府这么久,打扰了你家少爷的清修,实在不好意思。”
“风府?这不是风府。”她一本正经的一字一顿,从她惊讶的语气中就可以想象出她此刻一定瞪圆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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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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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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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品级
“离刹姑娘,原来你在这里。清啸少爷等你很久了,姑娘的眼睛再换上两次药,就可全好了。”还不等墨桑说出下文,这里的管家风谨找到了我。治眼之事当然是最重要的,于是墨桑也就没再继续和我的话题,又小心翼翼的把我扶回了房间。
一路上,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府内上下,家丁无不冠以风姓,这怎么可能不是风府呢?不过,若这真是风宅,我住这许多时日,也未曾见过风家老爷,风清啸和风清湮也似乎不常待在这里,若这只是个别院,这阵势也未免有些太过。
我只是略微的想了想,就放弃了思考。这里究竟是不是风府与我又有多大关系?总之是风清啸在这里救下我,风府也好,别院也罢,对我来说,只是个暂时容身的场所,如果果真是再换上两次药就可全好,我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何必再费什么脑筋?
“恢复的不错,我再为你敷上这一次药,这几天再配着服些汤药,很快你的视力就能全恢复了,你就算是在地府也能和以前看得一样清楚,噢,对不起,我不是……”风清啸自知失言,连连道歉。
我笑笑摇了摇头,表示无碍,“离刹的眼睛,真是多亏了风公子,也多谢风公子将我从天宫救回让我栖身此处,你的种种好意,让我回报都不知道从何入手。”
“离刹姑娘若是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行医之人,本就讲究仁心天下,何况当时澜裳之事多亏姑娘的指点,还破例让她和在下见了最后一面,姑娘当时的援手想必也不是为了什么报答来的,至于这容身之处,你我都该谢清湮才是,这是清湮的将军府。”
“这是将军府?”很是惊讶,虽然已经知道这不是风家大宅,但这样的一个答案,还是让我感到很意外,很难把那个和风清啸有着一模一样面容,干净帅气的年轻男子和征战沙场联系在一起。
“清湮是朝廷的三品云麾将军,常年驻守在边境一带,因此在十二门派中并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号,其实依我看来,比起他的英勇征战,保家卫国,我等的这些虚名实在是受之有愧。当时将姑娘安置于此,一来这将军府经常闲置,二来按照清湮的品级,府内的人手用度都比在下的寒舍要好得多。”
这话倒是没错,那日送我去龙宫的那辆马车,仅仅是粗略的摸索了一下,给人触感就那么的精巧别致,跑动起来时竟然完全觉不出颠簸,这样的马车,又岂是一般人家能够寻得着用的起的。倒是这三品云麾将军,才自然而然如此轻易的就摆得出这样的排场。
“多谢公子的美意,寒舍也罢,将军府也罢,将军府有将军府的方便,寒舍也有寒舍的妙处,无论怎么说,离刹都要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医者父母心,你能顺利康复就是对我们为医之人最好的感谢。姑娘好生歇着吧,在下告辞。”一阵收拾药瓶的丁当声后,他轻轻掩了门,退了出去。
我斜倚在榻上,眼睛既然被敷上了药,我也就顺势闭目养神起来。墨桑适时的往我手中塞了个暖炉,闻着房内淡淡的薰香,我的意识渐渐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么久,我突地惊醒过来,感觉有一道犀利的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我刚一偏头,一股迫人的张力就向我压了过来,紧接着,我的下巴就被一只手紧紧地捏住。
“风清湮你干什么!”我轻声呵斥,伸手欲拨开他的手,但只是徒劳。
“丫头!这么说来,你似乎更宁愿待在清啸的小破茅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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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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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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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嘲讽
“风清湮你发什么神经!那不过是一句客套之话,”我继续奋力甩着头,希望可以摆脱他的钳制,“无缘无故拿风清啸作的什么比较,你不要认错了人,我不是澜裳!”
他的手劲一松,我立刻就挣了出来,站起来往后急退了几步,碰上了桌子的边沿,摸索着拉开与他的距离。
他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尴尬。不可否认,方才我是故意那样喊的。这个名字是他心中的禁忌,姑且不管接下来他会做何反应,至少能让我抢到机会暂时远离这个危险的男子。然而,这意料之中的反应现下却让我产生了更深的疑问,我和澜裳,一魔一仙,就算是三岁黄毛小儿也能一眼分辨出来,他风清湮没有任何理由会产生错觉。莫非?他心底有一道伤疤,一道从不曾愈合的伤疤,只是深深的藏在最阴暗的角落,也许狰狞慑人,也许鲜血淋漓。
他沉默不语,我也站在那里不敢动作,我知道其实我刻意拉开的这段距离,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凭他的伸手武功要制住我,根本如同眨眨眼睛那么简单,更何况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所有的防备都是白废。
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我紧张的攥着拳头,指节被自己捏的生疼。其实我心底是害怕这个男人的,以前仅有的那次见面和伤后的再度见面,他总是那么的强势,轻而易举就能将人制于股掌之间,而越是危险之人就越是让人无法捉摸,就像我始终猜不透为什么明明说恨死了我却要指点我醉生梦死的下落,也想不通为什么要送我去龙宫帮我这个无关之人完成心愿。
他却突然笑了一声,是从鼻中发出的轻声嗤笑,接着,满是嘲讽的开了口:“你和澜裳,怕是没有什么可比性,澜裳怎么可能像你这样张牙舞爪,我常年在边境蛮夷之地,见过的外族女子也鲜少有你这样娇横跋扈的。今天也算是我冲撞你在先,算我对不住了。不过,从今以后,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澜裳这两个字。我还从没有打过女人,你不要逼我破例。”
言之凿凿的说完了,门砰的开了,他踢开门走了出去。冷风吹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扶着椅子坐下,半是松了口气半是气结。
“姑娘,你怎么惹着少爷了?”风清湮前脚刚走,墨桑紧接着就进来了,许是看见我气白了嘴唇,连忙倒了杯茶递到我手里。
“墨桑,风清湮一贯这么莫名其妙么?”也许人就是这么情绪化,有人询问有人安慰的时候,气愤委屈都会瞬间扩大。本来心中只是忿忿,一听见她关切的声音,手和嘴唇都不可抑制的抖起来,抖得杯中的茶水都撒了出来,溅在手背上又是烫得生疼。
“我从不曾见少爷发这样大的火,我来将军府快三年了,少爷在外打仗的时间远比他在长安待的时间要多,虽然少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也不大爱说话,但脾气还是很随和的。”见烫到了我,墨桑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夺下茶杯,拿起绢帕为我小心的擦拭。
“随和?哼!我怎么没感觉他有多么随和。”我冷笑了一声,脾气随和?我还当真没见过这样脾气随和的人。
“姑娘和我家少爷之间定是有些误会吧,少爷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呢。”
“墨桑,麻烦你,带我去见风清湮。”等她为我收拾停当,我坚定了一个念头,风清湮,我有些话,不和你说,看来怕是不行了。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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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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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意图
跟着墨桑盘盘绕绕的走了许久,一方面我心急如焚,巴不得下一秒就站在风清湮面前骂他个痛快,一方面墨桑又顾忌着我的眼睛不敢走快,三步一小顿五步一大停,一个小石头子儿一阶并不算的高的石阶都让她格外的紧张,实在让我好不着急。
“到了,这是少爷的书房,”终于得到她的示意,我俩停了下来,“姑娘稍等片刻,我进去通传。”
“不必了,”照感觉往前伸手,果然触到了门。顾不得什么通传那一套,我一把推开了门,大踏步地就走了进去。
“少爷,……我……离刹姑娘她……我没拦住……”也不知道风清湮是什么表情,跟在我身后的墨桑结结巴巴的好歹没说出句整话。
“你先出去吧。”
风清湮一句话,就让墨桑乖乖的住了嘴,带上门,出去了。
“有事?还是有话要说?”听到墨桑的脚步声渐远,他懒懒的开了口。
“不错!风清啸救了我是不假,将我放在你这里养伤也是事实,于理,将军府是你的府邸,你能答应收留我自然应该感激不尽,但风清啸的决定可有问过我半句?就算当时根本没法征求我的意见,我苏醒之后他也不曾将这种种情况告之于我。于情,我和你的交情不过泛泛,我出言不逊自然是我的不对,但你也恐怕没有什么指责我的资格。多谢你这段时间的收留,我的伤也差不多大好了,再在你这里住下去,怕是不妥,我这就告辞。虽然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和你有什么牵扯,但你的收留之恩,还有你带我去龙宫的恩情我也不会忘记,日后定会一一回报!”能感觉到他定定的看着我,我捏着拳头一口气说了出来,快,但是字字清晰。只是,在这样强势的男人面前,我的气焰居然不自觉地矮了几分。
“你说完了?”听完了我的话,他居然闷笑了一声。
我没答他的话,只是不作声表示默认。实在不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说的话,哪一句好笑了?
“过来。”他平淡的扔出这么两个字。
“什么?”我讶然,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反应,在我的设想里,他应该说的是“随你”,然后我便可以稍作打点翩然离去,或者他干脆什么也不说,我直接出门头也不回的离开,可是,现在,这又是什么状况?
“过来。过来坐下。”还是那么平淡的语气,这算是在回答我吗?似乎也不像。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其实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话到嘴边咽下和完全无话可说,原来是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话到嘴边,咽下不说,需要的只是一点隐忍,而无话可说,透出来的却是傻气和茫然。
“快点,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他开口催促,明明是那么平淡的语气,听起来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然后如同大梦初醒般一下子回过了神,他这是干什么,耍我吗?那我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任凭他摆布。一时又气上心头,为他,也为自己。
于是我转了身,抬脚就要迈出门去,突然被一支强劲的胳膊扯住,一个回身就把我扔到了座椅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了我个措手不及,任由着被他甩得伏在桌边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我揉着被摔疼的地方,忿忿的喝他,微微喘着气。
他也不说话,只慢步踱到我身边坐下,似乎开始倒茶。
一股奇特的香味立刻就散了出来,一股微醺感虏上了我所有的感官,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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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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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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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宿醉
我微微的眯了眼,意识也随着这个香味恍惚起来。这个味道,是什么?怎么会如此熟悉,触动我的神经一阵阵的沉沦,但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了呢?模糊不清,若隐若现,仿佛是已经久远到前世的记忆。
“不知道这是什么?”耳边传来风清湮依旧懒散的声音,我茫然的摇头,又换来他几声低低的闷笑。
笑什么笑,我恼怒的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忘了他根本看不到我的眼神。我的恼火我的愤怒他统统看不到,也许反而,只会觉得我的动作十分呆傻吧。
“你当初不就为了它才去的龙宫吗?怎么这下反倒不记得了?”他推了推杯子,一个瓷盅就碰上了我的指尖。
脑中立刻洞开了一扇门,似乎有火光不断跳跃着,带着我一步步向前,就又看到了深海龙宫的那个石林阵,看到那个蒙眼浅笑的龙族男子,看到堆似小山的醉生梦死。眼眶立刻热了,喉头呜咽着再说不出半个字,触上瓷盅冰冰凉凉的感觉,一直从指尖蔓延到心底。
我抓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旁边的风清湮早已自斟自饮好不悠闲。嗓子顿时就火辣辣的烧了起来,一口气没接上,呛得我不停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痛快地哭得稀里哗啦,也好,借酒发疯也是很好。
风清湮倒也没管我,视而不见?还是毫不在意?也对,他连我更加狼狈的样子都见过,这眼泪鼻涕的又算什么。
“风清湮你这是假酒,醉生梦死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醉生梦死,醉生梦死,它甚至都不能暂时让我忘却,它醉的什么生梦的什么死。”我索性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一杯又一杯的灌着酒,喝一口呛一口我都不在乎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能说你从龙宫里就拿到的是真的吗?”
“风清湮,你为什么?当时为什么你要那么好心的指点我?那本来是与你无关的事情不是吗?”他提到龙宫,倒是勾起了我的疑问。
他没说话,用一根手指挑起了我的下巴,我能感到他的呼吸带着酒气徐徐地喷到我脸上,我烦躁的偏头,头却重的似乎不听指挥。
“你真想知道吗?”他凑得越发近,暧昧的气息流转。
“唔……”迟疑的应了一声,突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因为,我很好奇。你寥寥数语就残酷的决定了我再也见不到澜裳的命运,我也想看看,我的一句话,又会不会左右你的命运。如果没有我,你那晚就不会去龙宫,也可能,现在的你,还是在地府疯跑的一个傻丫头。”他几近咬牙切齿,我听着听着,却噗嗤笑了出来。
“什么谁决定了谁的命运,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可好?生死簿都是空白的,空的,明白吗?师父说只是与前世相合,与后世相应,你能明白吗?若我是欠了昱天,或是他欠了我,就是没有你,我还是能和他遇到,这都是注定的。”
“又来了”他忽的抽走了手,我软软的伏在桌上,什么时候我身上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了,莫非这种轻飘飘如梦似幻的感觉就是醉么?
“废话,统统都是废话,什么注定因果,我统统不信!注定!真好笑!难道注定我比清啸晚出生,母亲离世就要怪罪到我身上?难道注定风家世代相传的岐黄之术就该传授给长男?难道注定澜裳就该是清啸的妻子?明明是我先认识的澜裳,明明是我救回的澜裳,你说,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刚刚伏在桌上的我,又一把被风清湮拉了起来,他双手扶住我的肩,拼命的晃着,晃得我只觉得头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不要晃啦,你不要晃了,爱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他的手,顺势就摔到了地上,前额不知撞到了哪儿,重重的磕了一下,然后,昏昏沉沉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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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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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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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揪心
疼,头疼,像被撕裂一样的疼。微微一动,头更是天旋地转的昏起来,依稀想起昨天在风清湮的书房喝下不少醉生梦死,然后很丢脸的摔到地上,就这么睡着了。
醉酒还真是难受啊,虽然身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但浑身的关节就像散了架一样酸痛,胃里还一阵一阵的翻涌,翻涌得我直想吐。
“唔……”嘴边溢出细碎的音节,似乎有人打开了窗,清新的空气透了进来,阳光撒在我脸上,温暖得不真切。
“小姐,你醒了,要喝点水吗?”几乎在我出声的同时,一个温热的毛巾就敷上了我的脸,墨桑柔柔的力道传来,顿时让我感觉舒服了不少。
“恩,好。”我矜持的笑笑,应了,虽然有人服侍确实感觉很好,无奈我还是不惯这般的麻烦他人。她扶着我坐了起来,在我身后放上一个软垫,然后递来一杯冒着香气的茶。
闻到茶的香味,喉间忽然就升起莫名的渴望,抬头一饮而尽,只觉那带着幽香的水,就这么在我体内四下蔓延开,直直的蔓到了每个最细小的毛孔,说不出的舒展和熨贴。
“小姐你慢点,也不怕呛着,”她接过茶杯,转身又听见她倒茶的声响,“这是清啸少爷给特制的醒酒茶,据说有温胃养身的作用,只是少爷从来没喝醉过,我们也不知道这茶的效果究竟如何,看来果然是好东西。昨天少爷送你回来的时候,就嘱咐我们今天一定要给伺候你服用。”她嘻嘻笑着,脚步又近了。
“墨桑,那个”我双手捧着杯子,凑到鼻下,任氤氲的水气蒸上来,“风清湮,是个喜怒无常很难相处的人吗?”
“不会啊,少爷是个很好的人,虽然看起来是严苛了些,但一向口碑还是好的。大部分时间呢,少爷都在边境带兵打仗,在长安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不是上朝就是应邀去其它的王宫贵胄家,待在将军府的时候,也多是研习兵法,从没有大声呵斥过府中的人,若是有人家中出了事,少爷还会慷慨相助。”
“那他和风清啸的关系可好?”又想起风清啸几近失控的摇晃,那种天翻地覆的摇晃,怕是我想忘也忘不了。
“小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俩可是亲兄弟,若是不好,少爷怎么会同意清啸少爷把你安置在这里?你看这醒酒茶,还有将军府一贯用的灵药,都是清啸少爷亲手给配的,就连少爷出征时贴身带的药,也都是清啸少爷一一准备妥当的。”
完全不一样的形容,却让我越来越肯定风清湮不为人知的凄苦。也许旁人看来,他和风清啸确实是毋庸置疑的模范兄弟。一个是济世的神医,一个是威风凛凛的云麾将军,弱冠之年就有这样风光无限的修为,果真是众之所慕。
可是,除此之外,怕是就连风清啸都不知他弟弟的内心所想。就如那醉酒片刻的只言片语,也许是冲动,也许是失态,可那总归是接近于他真实一面的一瞬。
云麾将军,三品的官衔,诺大的将军府,堂皇舒适,他却常年征战,那是怎样的概念?边境会是怎样的寸草不生?生活清苦,气候恶劣,我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堪忍受。那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苦修?既然拜在程咬金门下,又是这么英俊帅气,出身也算名门,照他本身的资质,做个大唐首席也是轻轻松松,不出长安就能名满天下,他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种自虐的方式,是在惩罚谁?又是在逃避谁?
就如他那句让我每每听起来尤为揪心的话,什么天意,什么因果,我统统不信!
说出这样话的人,总不若看起来那样的平坦豪迈。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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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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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复明
风清湮在那天醉酒之后,就不曾再在我面前出现。也罢,那样复杂深沉的人,当然是能离多远离多远,他人避都避不及,莫非我还偏得紧赶着凑上去?尽快离开此地,再还了他这个收留的人情才是正经。
其实风清湮那点事情,我稍微想想也能说出个大概。无非也就是被双胞哥哥抢了家人的关注,也许恰好他母亲因着难产而死,于是父亲的疏远给他心里造成了阴影,而后兴许偶然的机缘,他认识了澜裳又帮助了澜裳,那样的美人,小家碧玉,羞怯柔弱,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保护欲油然而生是再正常不过,而他这样一个内心一直渴望着关怀的人进而爱上她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不巧,他的双胞哥哥,才是这一世澜裳的命定之人。
一个平常的故事,说俗套也俗套的可以,说悲凉也悲凉,毕竟站在风清湮的角度上来看,一个富家少爷天生就如此挫折连连,心中不甘也是可以理解的。
风清湮不来找我,我更是乐得清闲,委婉的拒绝了墨桑再带我出去的提议,只每天在屋内与她琐碎的聊天。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特别告诫了她,她明显不再在我面前提起风清啸,准确地说,现在她除了和我讨论讨论天气,说些花园里又开了什么花之类的无关痛痒的话题,其他的,基本上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我现在每天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风清啸的出现,因为,那意味着,我可以离开这里了。虽然我对于离开之后的生活也十分迷茫,但还是殷切的盼望占了上风,毕竟,我现在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我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迷茫都是暂时的,我总不能一辈子就在这将军府赖下去。
莫名居是断然不能再回去了,虽然那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家,可是,当那里就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当有那么一天昱天残留的气息消失殆尽的时候,我想,我会再一次崩溃。地府也不可能再回去了,我一次又一次辜负了师父的好意,才会让师父最后不得不将我逐出师门以求保我一命,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是啊,都是我自作自受,所以这一切的后果,我也必须一个人全盘接受,我自己造成了生命中只剩惩罚的局面,我想我没有什么资格去抱怨。
“小姐,我来给你拆掉蒙布,不出什么意外,你的眼睛就和原来一样了。”虽然每天都在期盼着这样的对话,也早就明白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可当墨桑真的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激动不已。
“谢谢你,墨桑,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由衷地谢着这个小丫头,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重见光明,意味着我不用再四下小心的摸索,意味着我可以尽快还了该还的人情,也意味着,我迷茫未来的正式开始。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能看见了吗?”墨桑给我拆下来,又用毛巾体贴的为了净了脸,催促道。
我慢慢睁开眼,其实在蒙布一拆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全好了,因为,我感到了光线,刺目的明亮。
“墨桑,你果然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和我想象的一样。”不是刻意的恭维,我面前这个苹果脸,月牙眼的姑娘,确实有另一种清秀灵动的美。
“小姐过奖了,我哪里比得上你。”她笑着红了脸,端起水盆,退了出去。
一身白衣的风清啸正抱着胸半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如何,可是全好了?”
我冲他礼貌的一笑,刚想谢他,突然,我的视线停留在他微微上翘的嘴角,不,这不是风清啸,风清啸怎么会露出这样讥诮的笑,还有,那个声音,风清啸也不会这样漫不经心的说话。
于是我沉下脸,有些不快的说:“风清湮,你不是只穿黑衣的吗?装风清啸很好玩吗?还是,你觉得耍我很好玩?”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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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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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离开
风清湮一脸的惊愕,毫无掩饰。他静静的看着我,看着看着,眼中就升起了一抹浓于霜华的落寞。
“我穿白衣的时候,只有澜裳,才能将我和清啸区分开。”他幽幽的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那样心比发细的姑娘,自然不同常人。”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讷讷的开口,我可以对风清湮怒目相向,可以冲他喊得声嘶力竭,但唯独面对他的悲伤束手无策。
“离刹,”他低头沉吟了片刻,又犹豫地看向我,黑玉般的眸子深邃而忧伤,“你能不能告诉我,澜裳的生死簿上,有没有记录过风清湮这个名字,她对我,曾经有没有一丝半点的喜欢。”
我叹了口气,真是多情总被无情苦。风清湮对澜裳,是真的用情很深吧。可是说实话,当时翻看澜裳生死簿的时候,我确实没有注意风清湮这三个字,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想到风清啸还有个双胞弟弟,也许直接将他误看成风清啸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认识,那你的名字就一定会出现在她的生死簿上,至于说喜欢,我不敢妄言是也不敢妄言不是,只是,喜欢和爱,总归是两种不同的情感。你……”我住了嘴,看见他渐渐幽暗下去的瞳光,不忍心再说下去。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却早已发散,颓然的半倚着门,灰了神色,定格成一幅久远的水墨,只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风清湮,谢谢你的收留,如今我已大好,再寄身于此恐有诸多不便,我想,我该告辞了。也请你转告风清啸,谢谢他的救治,不是他,我兴许活不到现在。还有墨桑,她虽然是你府中的丫鬟,但并没有义务来照顾我一个外人,若不是她的精心照料,我也不会康复的这么快。”轻声打断他的遐思,虽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态了,但我还是浑身的不自在,也许人和人就是这么不同,他能这么随性不羁,我却始终抛不开忸怩。
“清啸今天有事,所以才没能过来,他嘱我将这瓶药给你,如果眼睛有什么不舒服,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不过,若你愿意,也可再等几日,亲自与他告别。”他回过神,脸色却没有任何不自然,他走到我近旁,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青花瓷瓶,递给了我。
“不用了,你代我向他转告就好,已经叨扰了这么久了。”我一口拒绝,手指轻轻抚着那个小瓷瓶。听着自己急忙慌张的声音,又是一阵窘迫。
“也好,随你。”他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那么,告辞了。”我顿了顿,向门口走去。
就在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忽听他迟疑的喊住我:“离刹……”
我停下,询问的望向他。
“你,为什么会认出是我?”他低下头,盯住我的眼,眼瞳幽黑的像仲夏的夜空,眸光星星点点的闪着,宁静而朦胧。
“风清湮,任何一个用心之人,都能认出哪个是你,哪个才是风清啸。你就是你,他就是他,你们的表情,气质,说话的方式还有诸多的一切,全然不一样。我敢说,你这府中上下,你的管家风谨,墨桑,甚至有可能你连名字都说不出来的小丫头,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准确的分辨你和风清啸,只是,你一直不了解这些,而这,是因为,你也许从没想过要去了解。”我不觉放柔了声音,风清湮其实和以前的我一样,自顾自的封闭了内心,还固执的自怜自艾。
他又那么发起了怔,我轻轻说了句告辞,就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站在将军府门口,我又回头看了看这个住了许久才第一次亲眼看清的豪华府邸,府中各人还是那么井然有序的做着他们各自该做的事情,我来,我走,对于他们来说,终不过是将军府一个平平常常的过客,而他们之于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冲着将军府的匾额笑了笑,回身看向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以后,就是我一个人了。心里有一点点兴奋,也有一点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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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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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狼狈
我漫无目的的停停走走,长安还是一如往昔的热闹繁华,人声鼎沸,金字招牌,背着武器行色匆匆的侠客侠女们脚不停歇的来往穿梭。
长安,是这大唐朝的都城,也是十二个门派弟子心中的神往。长安长安,那是多少人午夜梦回时的念想?城墙高耸坚实,却挡不住纸醉金迷的诱惑,城中人沉迷在这繁华里放纵,城外人热切痴想着属于他们自己的轰轰烈烈。只是,之于我,它仍是一贯的让我不知所措,就如记忆中的那个下午,满脑空白的我只能站在街边瞪眼看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皇宫门外和锣鼓喧天的擂台永远是长安最喧嚣的地方,远远一眼,就可见人头攒动,满是结伴修行或是切磋武艺的人。多奇妙的两个地方啊,素不相识的人,在这里成为朋友或仇敌,生生死死打打杀杀。只是对于长安来说,这些都是一簇一簇的昙花,或灿烂或颓败,转瞬即逝,留不下印记。
我只往皇宫门外望了一眼,就远远绕开。老实说,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勤奋的人,武艺不精天资不高也不想成为江湖高人,现失去了昱天又被地府放逐,更是没有多少心思习武,既然所有门派都知道我离刹不再是地府弟子,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在世人面前使用地府的武功?
同样的理由,我看也没看战得如火如荼的擂台。只顾盼着一个一个的摊位,端详着每一个出售物品。
“这位姑娘要买什么呀?武器?药品?还是房契?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我这里有很多好东西,都稀有的很,一般可是见不到的。”摊主热情的声音响起,边说着还边拣起了几件递到我面前。
“不……不用了,我就是看看,我,不需要……”我连连摆手,一下子涨红了脸,被他这么一问,我才发现,我连自己需要什么都不清楚,眼前的物件看进去了多少,都说不大明白,刨根究底,也不过是在消磨时间。
“不要你看什么!”他沉下脸,刷的一下收回手,把那几样东西又放回摊上,然后不耐的挥了挥手,“不买就赶紧走吧,别挡了我的招牌,耽误我做生意。”
“抱歉……”他这大嗓门一嚷嚷,四下里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到了我身上,弄得我更是窘迫难当,连忙低了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抽身离开他的摊位。
“借过借过,别挡道,镖局事务,贵重物品,损坏照价赔……”刚抬起头,就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背着一个与她身高大得不成比例的包袱,大声嚷嚷着直向我冲过来。我急忙往后退,闪躲着。弄坏了东西大不了赔就是,统共也不值多少钱,只是怕再伤到了这个看起来孱弱不堪的女孩。
从小到大,师父关照,天涯等众师兄师姐也是有心照料,我从来就没有为银两发过愁,嫁给昱天之后,昱天几乎包揽了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更是没处识得愁滋味。在镖局讨生活?那是我想都不曾想的。心中不由得生出怜悯之情,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把自己弄得这么艰苦?谁不愿意养尊处优?
一边想着,一边极快的移着脚步,身体向后倾着给她让路。转眼间,她就擦着我的身跑了过去。我暗暗舒了口气,左脚却不偏不倚踩上一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石子。
“啊……”我一声痛呼,眼泪夺眶而出。重重跌坐在地上,腰嗑在身后冰凉的石阶上,疼得我直接闷了声,不能再言语,再去看左脚,脚踝已经肿成了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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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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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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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苦涩
“你不要紧吧。”身侧突然伸出一双纤手,将我扶起来。
“没事……”我偏头冲她感激的笑笑,却再也移不开眼。红艳的裙裾,金灿的凤冠,半透明的红纱后一张不胜娇羞的脸,正盈盈的看着我,脸上因为幸福,锃锃的发着光。
“相请不如偶遇,这位姑娘,既然恰好来了,便也和我这些朋友一道为我的婚礼做个见证吧。”见我目不转睛的看她,她甜甜一笑,半垂下眼睑。
出嫁?在这里?我微诧,抬了头四下仔细一打量,发现这颇似山神庙的地方居然写着“月老祠”三个大字。这才突然醒觉,耳边已是一片烟花爆竹高声笑闹。
月老祠?难道这个地方,就是普天下众多的男男女女终生相伴的起点?目光再往里探寻,果然看见一个白发鹤颜的老头儿,满面红光地站在那里,笑得已看不见眼睛。
“我从小就常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披着嫁衣站在这月老祠里,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据说,在这月老祠里开始的婚姻,因为拥有了月老沾有仙气的祝福,会一直一直幸福美好下去。”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又是甜甜一笑,娓娓道来。
“谢谢你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不过我想,你该过去了,你的夫君怕是等急了,再者说,误了吉时可不大好。”我也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回身向这边张望的新郎倌,示意她过去。
她羞红了脸,迈着碎步款款的走了过去。
“一拜天地,二拜……”很快,月老就主持开了婚礼,我看着那两个鲜红的背影,鞠躬,对拜,周围的人群起着哄,鞭炮的巨响连绵不息,霎那间,这个不起眼的山神小庙,就满满的溢满了喜庆。
我看着看着,眼前兀自的升起一片水雾。多么幸福啊,珠联璧合。我曾经,也有过这般的幸福吧,直幸福得晕眩了过去,以为自己长久的停留在梦境里。只是我的幸福,已不复存在了呢,那个一口一个“娘子”、一直牵着我的手给我温暖安定的男子,已经干净利落的忘记了我罢。夫君,这个我在撒娇耍赖时会频频脱口而出的音节,以后,也彻底在我生命中消失了。
三拜过后,人群一簇而上,我忙向侧立一旁的红线童子讨了个红包,包好留下,然后落荒而逃。热闹,是他们的热闹,总归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妄图的。
一转过身,泪水就哗哗不停的泄下,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在看到我的肿脚以后,也都纷纷释然。呵,原来有时候,受伤是这么好的事情,可以让我公然恣意的宣泄情绪。我握紧了手,这才发现,手心里汗津津地攥着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的喜糖。我下意识地把糖塞入口,在嘴中散开甜,却在心中渗去苦。
原来,原来是这样的么?场面再盛大壮观,宾客再络绎不绝,终究是赶不上月老的祝福么?昱天,昱天,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宁愿也在这个地方与你共拜天地,哪怕只有我们两个,哪怕默默无名一贫如洗。
我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哭,不知不觉已是暮色降临。当我突然意识到天色已晚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天也差不多全黑下来了,偶尔有人在街头匆匆跑过,看到还慢悠悠徘徊的我,也俱是一脸诧异。
看来眼下,只有去城中有名的云来酒店暂作落脚了。
“这位姑娘,吃饭吗?”刚推门进去,店小二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嗯,另外,我还要一间上房,可能会长住几日。”我摸出一张银票,推到他面前。
“哟,”他面露难色,“真不巧,小店已经客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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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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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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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暗涌
“满了?”我挑了挑眉毛,烦躁不满地看他,“我方才进来的时候,注意到你临街的客房都没有一丝灯火,总不至于那些房里的客人全都早早歇息下了吧?”
“这……”他不安的搓着手,向掌柜张望着。
“不如你带我上去看看,验证一下是不是果真都住满了人。如何?”心里冷哼一声,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拒绝收下我的银票,但这样的借口未免太拙劣,又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怎会如此轻易就被哄骗了去?
“这位姑娘莫急,楼上的客房是还有空的,不过那些房间是早就被人包下了,虽然没人住,但房钱却是一分未少早早付过了,还请姑娘担待。”掌柜走上前来,示意小二退下。
看着掌柜一脸诚恳,我不觉有些羞愧,还没等人把话说明白,就如此愤怒,我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店家,你看,我这样子,实在是没法再另找投宿的地方了,你看这样可好,既然这里没人住,你就匀我一间空房,房钱我照付,反正只是一个晚上,想来也不会再有人来,明天一早我就离开,如何?”我看了看门外已经幽深的夜色,又看了看仍然还肿着的脚踝,只好又硬着头皮开口问询。
“这……姑娘,不是我们不与你方便,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讲究的不就是个诚字吗?既然别的客官已经付了房钱,这个房间就属他所有了,他住是不住,什么时候来住都不是我们该管的,所以,姑娘你还是另投别家吧,恕我们爱莫能助。”掌柜讪讪的笑,看似客气实则坚决的拒绝了我。
我叹了口气,也罢,既然花重金包下了这些房间又空着不住,这个人肯定奇怪得可以,那谁能说明白他(她)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也就怪不得掌柜不愿答应了,开个客栈酒店,本就是小本生意,谁会放着平安宁和不要,偏去招惹着生些事端呢?
“打扰。”我冲他点点头,收起银票,一步一步向门口挪去。
“怦”的一声,在我离门大约还有十步的时候,门突然被撞开了,顿时一股香风袭面而来,我硬生生的忍住一个喷嚏,将它化成了一个小小的颤抖。
一袭火石榴红的及地长裤更显得她身材分外高挑,不仔细分辨,我几乎要误以为那是长裙,半长的红袖下露出藕白的小臂,柔弱无骨的腰肢若隐若现,一条金灿灿的晃金仙绳绕在身上,好不耀眼!美则美矣,只是眼神凌厉显得太过傲气了些。只见她眼风一扫,店中几位吃饭的客人连忙的低了头,闷头加快了吃饭速度。
我身后的掌柜连忙走到了她面前,连连点头哈腰:“姑娘你来了,今日是要住宿吗?上房一直给您备着呢,那今日是您一人,还是待会儿……”
她不耐的瞪了掌柜一眼,掌柜立刻就噤了声。
“今日就我一人,还是住天一号,你抓紧给我房里送个暖炉,记得要加熏香,还有,酒菜还是送我房里来。”她一边说,一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酒菜还是老样子吗?”掌柜躬着身小退着,脸上堆出讨好的笑。
“嗯。”仍是看也没看掌柜一眼,她越过我身旁,就要向二楼迈去。
就在她越过我身旁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偏身让了让,这一让,脚踝传来的疼痛又让我咧了牙暗吸一口冷气。
她猛得转过头来,抬高了下巴,冷眼打量着我,忽的眸光一闪,愈发森冷了起来。
掌柜紧张的看看她,又看看我,习惯性的伸手抹了抹额头,是在发愁么?还是在擦冷汗。
看掌柜那副笨拙的模样,我几乎就要笑出声来,眼一转,又对上那双冷然的眸子,这才想起似乎现在并不适宜左顾右盼,方才还在吃饭的人纷纷放下了银子,掀门离去,我连忙也收回了眼,低了头,往门外而去。
“慢着!站住!”还不等我走到门边,就听她一声娇斥。接着,她就稳稳站定在我面前,用身子死死挡住了出路。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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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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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惊魂
我回头四下一看,店内除了掌柜小二,哪还有第三人?那么,她这架势,果然是冲我来的。
“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并不认识吧。”虽然讶异,但我还是努力让自己说话保持平和,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底气也没有心情树敌。
“你不认识我,我可是认识你。你是离刹,被地府扫地出门的弃徒。”她冷笑一声,笑声未落,就挥动着晃金仙绳向我使出了一个天雷斩。
我心下了然。天宫的,该是与雷溟脱不了干系吧。心念一动,她的晃金仙绳已经狠狠的抽到了我的左臂,抽到之处顿时就皮开肉绽,她的晃金仙绳却丝毫没染上血污。看到那鲜红的血汨汨的涌出来,我突然就感到一阵晕眩。
“两位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掌柜讷讷的说,面露焦急,又不敢靠近。
“滚!坏了东西我加倍赔你,别在这里碍事!”她厉声喝斥,接着,掌柜和小二就不见了人影。
“要打也把话说个明白,你认识谁又是为谁而来,也该报上名来。”我闪避着她快如急雨的攻势,无奈脚踝牵累,一直也无法与她拉开距离。
“将死之人,不必知道那么多!算你倒霉,今天碰到了我,我就亲手结果了你,也算是除妖了。”说话的工夫,我们俩又互拆了数十招,她步步紧逼,一直压制得我反击不得。
“哼,好大的口气,谁生谁死还不一定!”见她如此这般蛮不讲理,我强压的怒气又升腾起来,手腕微微一动,亮出了贵霜之牙。
“怎么?要还击吗?真不要脸!我要是被师父赶出了门,就干脆去自杀,哪还有脸再向人亮武器!”
我愕然,是啊,我用什么和她对打?地府招式?她也许就亲眼看着我被师父逐出师门,我以什么立场什么脸面再用地府的武功保命伤人?
但见她轻蔑的一笑,柔软至极的晃金仙绳直向我面门捣来,我下意识伸手去挡,贵霜之牙就轻而易举的被她卷走。至柔之物果然擅长以无形胜有形,使用得当,真是招招危机,一如现在空了手的我,瞬间战斗力完全归零。
她一刻也没有浪费机会,瞬即毫不留情的掐住了我的脖子。真看不出来,这样纤细的女子,居然有一双强劲有力的手,真是没说错,看上去至柔之物,往往能强大得可怕。
“现在还嘴硬吧?谁生谁死?你倒是再说说看!”她又加大了手劲,长长的指甲嵌进我的肉里。
没法呼吸,任凭我怎么努力,也吸不进一丝半点的空气,我眼前一阵恍惚,这样的距离,这样的位置,我只需轻轻一抬手,就可以让她中上尸腐毒。尸腐毒,虽不足以立即让人送命,但它持续的伤害效果却被每个中过它的人称为梦魇,即使得到医治解除了中毒效果,因它而失的元气却不是十天半月就能补回来的。
我心里激烈的斗争着,抬抬手,我就能摆脱她,离开这里,活下去,可是,我活下去,又能如何呢?一辈子就这么消磨下去?躲着所有与雷溟有关的人,躲开所有与地府有关的事,狼狈落魄?
“哼,不说话了?没法说了吧?还是,想让我放过你?不过,你一定心里很清楚吧,这是不可能的。就这么让你死,未免太便宜你了,不过,也就算我大发慈悲了,早死早脱生,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要记得谢我。”她掐得愈发紧,我觉得力气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向外流泻,身子无力支撑全身的力量,一点一点的软下去。
“放开她,”在我即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突听一个沉闷的男声响起,接着脖子一松,我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呼吸那熟悉又分外香甜的空气。
“笨蛋!地藏当时逐你出门的用意,是为了救你,他说的很明白,一开始就希望你放下执念,不是为了让你一直别扭自寻死路。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那个男声响雷般的冲我吼道,我揉着胸口睁眼看过去,那个站在红衣女子身后,用四法青云抵住她雪白的脖子,却用幽黑深邃的眼睛狂怒的看着我的人,不是风清湮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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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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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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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方向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开口想问,却只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流苏,作为一个影子,你的所作所为,怕是逾矩了吧。”风清湮扫了我一眼,收了收手劲,一串血珠就顺着四法青云淌了下来。
“风清湮,你管的什么闲事,我杀不杀她,怕是也不关你什么事。”这个叫流苏的女子还真是倔强,剑都架在脖子上了,居然还能咬牙切齿的犟嘴。
“清啸费力救回的性命,岂能让你轻易取了去?我要告诫你,不管今天这件事是雷溟的指使还是纯属偶然的你的自发行为,雷溟现在已经是个废人,哪怕曾经在天宫风光无限,那都已经是过去了,如今他大势已去,很快就会出现新的弟子顶替他的位置,到时李靖还能再想到去关照一个废人吗?而你,最好不要因为你自己,让雷溟再与朝廷为敌,失了最后的安稳日子。我风清湮虽然还谈不上翻手云覆手雨,说上几句话让雷溟生不如死还是轻而易举。”看到流苏灰白了脸,风清湮满意的一笑,收回了剑,摸出一方绢帕,低头仔细的擦拭着四法青云,“今天我姑且留你一条命,你回去告诉雷溟,你不用再带着他上门拜访了,让他死了那条心,清啸是绝不会再治他的伤了。”说完,看似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流苏居然就被震出了门外。
“跟我走。”擦完剑,他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去哪里?”心底没来由的抗拒,在这个强势的男人面前,我总不想乖乖的顺从。
“跟我走就是,又不会害你。”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转头便往外走。
“咝……”我只好跟着他,也往外走,不想一迈脚,脚踝又唱起了反调。
“你又怎么了……”他回头,顺着我的目光就看到了我的脚。脸一沉,接着就过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你到底带我去哪里。”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不禁红了脸,于是拼命推着他,挣扎着要下来。
“你给我老实点,”他狠狠瞪我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放你下来,你走到明天早上也走不到无双楼。”
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荧光,风清湮的这句话,恰到好处的为我指明了方向。作为习武之人,为了追求更加高深的境界,加入一个帮派是免不了的,天涯是,昱天是,还有我认识的一众的地府的兄弟姐妹都是,像我这种不思进取的懒人实在少之又少,而昱天往往是一笑了之,他觉得有他的保护,我加不加入帮派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于是就更加由着我去。只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加入一个帮派,利用帮派中复杂的人脉关系以寻求庇护,同时又有了立足之处,应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不过,我仍是有些微诧,无双楼,一个低调又不失强大的帮派,从创建之日起便发展迅猛,一气呵成的达到顶点之后,却从不参与朝廷特产的竞标,用天涯的话说,无双楼,实在神秘得不可意思。而它明明是江湖中能人集结的帮派,和他这个三品将军又有什么关系?
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风清湮扯起嘴角轻轻一笑:“你难道不明白吗?没有江湖的朝廷便不成其为朝廷,没有朝廷的江湖也算不上江湖。”
明白了,朝廷虽然默许了大小帮派的自由发展,但实则将整个江湖牢牢的掌控在股掌之间,自由都是相对的,就像放纸鸢一样,飞得再高,收收手里的绳子,还不是得乖乖的回来?若是不回来,下场就是毁灭。
风清湮,应该就是无双楼真正的幕后。而风清湮的幕后,就是那个拉绳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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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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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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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敏锐
半柱香的工夫,风清湮就已经带着我停在一栋建筑前。
很平常的建筑,朱红厚重的木质大门甚至已斑驳的有些掉漆,门前一左一右地卧着两只一般无二的石狮子,若不是烫金的无双楼三个大字,谁能想到这是一个藏龙卧虎高手如云的顶级帮派?
风清湮迈上石阶,轻叩了三下门。门很快便无声的开了,来者见是风清湮,恭敬的行了个礼:“风公子里面请,今日可是要找帮主?”
“不错,武廉可在?今日来的仓促了些,没有提前知会他。”风清湮点点头,不疾不徐的说道。面前来人神色倒是无异,我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这果真是风清湮么?原来他也是懂得礼貌的,也会这般彬彬有礼的说话。
“帮主在聚义厅,风公子需要我通传吗?”
“不必了。”不等他说完,风清湮就大步流星的往前直走而去。
当风清湮抱着我走进灯火通明的聚义厅的时候,一只憨憨的老虎正低着头满屋打转,弄得屋内其它六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应声抬头的老虎,看到风清湮,脸上立刻现出如同见到救星般如释重负的表情,可是这表情只维持了眨个眼的工夫,就在他目光落到我脸上的同时,满满的被诧异的呆滞取而代之。
“清……清湮,你这是……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认识这样一位美女……”老虎结结巴巴的说不完整,深深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风清湮,满脸不可思议。
“美人?她?所谓美人者,当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武廉,你倒是说说看,她占了那一项?”风清湮嘴角扬起促狭的一笑,意态不明的瞥了我一眼。
“你!”我气结,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他毫不在乎的扮了个鬼脸,转头去看老虎,这才发现不止是他,屋内所有人全都惊得微张了嘴。
“风清湮,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吧,这屋里这么多凳子,不用劳烦你了。”被他们盯得心里发毛,只好恼怒的回转过头,咬牙切齿的冲风清湮说道。
风清湮耸耸肩膀,突然毫无预兆的就松开了手,伴着来自我自己的一声“哎哟”,我就十分丢脸的坐到了地上。这下,屋内之人更是惊得连眼珠都要脱出眼眶了。
“武廉,这是离刹,她暂时没有安身之地,你看,是否方便安置她一阵?”风清湮一点也不在乎这屋内因他而停滞的气氛,反倒是似乎很高兴的找了个椅子坐下,还怡然自得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个老虎帮主拍了拍胸口,朗声道:“没问题,清湮你带回来的人,无双楼怎么会安置不下?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尽快收拾出一间厢房,安顿下离刹姑娘。”
“不必这么麻烦了,让她住我那一间就好。她这个人有些孤僻,不大爱与太多人打交道。”风清湮抿了口茶,淡淡道。
“……哦。”武廉似乎又是惊讶了很久,末了,才说出一个“哦”字。
我心里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风清湮,这个人前人后处处捉弄我的男子,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刻帮我一把?而且,甚至,能触碰到我内心最细小的角落?还是,是他本身特殊的人生经历,给了他不为人知的细腻?
“对了,武廉,方才见你那么焦急,是无双楼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吗?”随着风清湮的问话,武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屋内的人也均敛了神色,严肃了起来。
“清湮,小金都和玉霖轩刚刚结了同盟,玉霖轩十天前还重金挖走了帮内的几名优秀商人,若是小金都和玉霖轩将无双楼摸得一清二楚,怕不是什么好事。”
“我当什么大事呢,”风清湮嗤笑了一声,用我再熟悉不过的慵懒语调说,“结盟便结盟罢,无双楼向来不与其它帮派争夺朝廷的特产,就算被摸得一清二楚,又对无双楼有什么影响呢?小金都和玉霖轩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帮派,行事谨慎,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们是万不会做的。至于说商人方面,加大奖励便好,不必心疼。”
“清湮,还是你分析得有理,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被风清湮的话宽了心,这个叫做武廉的老虎脸上也有了笑意。
“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散了吧。”风清湮站起身,拍了拍衣裳,又走过来打横着抱起了我。就在走出聚义厅的刹那,我从眼角看见武廉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正和那些不是护法就是长老的人交头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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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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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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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影子
“风清湮,你是故意的么?”我忿忿,而出了大厅的风清湮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冰冷漠然的人,低垂了眼睑,不再搭理我。
当他默默的领我走进他的房间时,我如短了舌头般只能啧啧称赞,虽然早就知道风清湮是一个极懂得享受的人,就像那个马车,只是用手摸摸就能知道匠心别具,但当我看到这样的一个房间的时候,还是止不住感叹不已。
房间不大,墙面上既没有悬挂字画也没有悬挂武器,乍一看上去,只是个不折不扣的民居。但仔细再看,就可看出大不同。屋内的桌椅看上去平淡无奇,但实际上,所有的桌椅床榻同是用一种木料制成整套,木质淡淡散着幽香,一闻上去就给人一种安定宁神的感觉。一盏长明灯昏昏暗暗的亮着,却奇怪的让人感到莫名温暖。摆设凌乱,四处散落着消遣类的书籍唱本,无论坐在什么地方,伸伸手就能摸过一本。与那个马车一样的是,无论你是坐是躺,这个房间,永远给你柔软至极的触感。
“……风…风清湮……这样的屋子,你还真是……颓靡。”
我的话,换来他一声闷笑,他将我放置在床上,让我舒服得靠在被子上,蹲下身去,接着我的脚踝就觉出一阵冰凉,然后风清湮适中的力道就从脚踝传来,一下一下划着圈,很快脚踝的痛楚就淡开了去,微微的发起热来。
“风清湮……谢谢你,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看着他深刻的侧面轮廓,盘旋在脑中整整一晚的疑问,这才又全部生龙活虎起来。
他抬头看我一眼,狡黠的一掀嘴角:“你可以问,但我可以不答。”
“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下我?”看他的样子,我不由得也轻松了表情。
“你知道今晚那个流苏是什么人吗?”他低下头,思虑了良久,却反丢给我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总归是雷溟的亲人吧,气焰一般无二。”
“她是雷溟的影子。虽然平时看上去,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常的天宫弟子,但她是雷家从小养大的,雷家千金小姐般的吃穿用度。她的投师天宫,高深修行无不是雷家穿针引线。她从小时候就只有一个生存原则——保护雷溟,护雷溟生而生,替雷溟死而死。”
“……哦。”他说完这些,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我一点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用意,但还是傻傻的“哦”了一声。
“而我,就是风清啸的影子。”明显感到他手指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揉着。
“不可能,怎么会,你们可是……”
“我从生下来,就是多余的。因为风家只需要一个男子来继承家钵。”他仿佛没听到我的惊呼,我却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是尽量克制出的平静,“清啸继承家钵,所以我来保护清啸。我是影子,却也是风家二少爷,虽然不用用整个生命来保护清啸,但是,我从来不知父亲疼爱是什么含意。我跟着清啸亦步亦趋,他也许不知道在他出行的时候,远远的总有一个我尾随其后,就像天宫的那场变故,我也是远远的尽收眼底。我微不足道,所以在我娘发生意外时,不会有人想到责怪清啸。之后,我碰到了澜裳,她是唯一能直接认出我的外人,但是她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我这个影子。也就是从那之后,我风清湮只穿黑衣,效力朝廷,为的就是证明我就是我自己。你上次说,我就是我,清啸就是清啸,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我,很感激。”
有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到我脚踝上,缓缓地滑落,痒痒的,却刺起一片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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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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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决裂
风清湮一动不动,我知道,他是在平定情绪。于是我也一动不敢动,只能在心里暗暗的感叹。
影子,他是清啸的影子。风家老爷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做自己儿子的影子?厚此薄彼倒也罢了,手心手背也有个肉多肉少之分。只是,怎么能做得出如此残酷的决定?只需要长男继承家钵,也不需对次子这般吧?有同样的血缘维系,难道长男就可以呼啸叱咤,次子就算灰飞湮灭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流苏是雷溟的影子,那定是雷府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而风清湮是风清啸的影子,至少风清啸本身就不知情。在将军府上的短住,风清啸对他弟弟的关怀也是我见识过的,那绝对是手足之间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只是风清湮心中很苦吧,明明是如假包换的一母同胞,偏为着哥哥不知道的原因不能畅快亲近。
风清湮啊风清湮,你错就错在和你的哥哥长得一模一样,这世上最理想的影子,无疑就是让人一眼看上去连分都分不清楚。只是这种错误,你生来就没法选择也无可避免。
“清湮,你回来了。”就在我满眼怜悯地看着风清湮的侧脸时,突然,一个女子推门而入,看见风清湮半蹲着为我上药,脸色微微一沉。
芙蓉面,柳叶眉,柔顺的长发合着身上的丝绸长裙,透出一股秀气的安然之美。我见过她吗?怎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清湮,她怎么会在你的房间。”柳眉一挑,语气就透出不善。
“她伤了脚,暂时住在这里。”风清湮只瞟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一圈一圈揉着我的脚踝。
“那她加入无双楼了吗?加入了就拿腰牌出来看看。若她还不是无双楼的人,逗留在此实不相宜。”许是风清湮平淡的反应惹恼了她,她的声音略微的高了些,甚至伸出一只手摊开在我面前。
“朱雀,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她住我这里,是武联答应了的,何况,什么时候轮的上你来干涉我的事了?”风清湮冷笑一声,站起身,又顺势斜倚进一张软椅中。
看着我面前长长如玉笋般的纤指,我却突然想起了她的名字。我认识这手指,这手指只拨动琴面就生生的妩媚不止,是了,她是天香阁的凤歌。哦,不,也许天香阁歌女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她的另一个身份,是无双楼的朱雀堂堂主。无双楼对于其他所有帮派的消息来源,恐怕,全是由她打探而来。
“清湮,你叫我朱雀,你居然叫我朱雀,难道你真打算……”凤歌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喃喃着摇头。
“我再说一遍,我的事,用不着你管。”风清湮沉了声,眼神也冷了下来。
“你的事用不了我管?那我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跟随你算什么?为了无双楼起早贪黑的又算什么?我不过是问句话,就值得你大动肝火的用朱雀来提醒我的身份?就为了这个女人,你……”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越说越激动,甚至食指只戳到了我鼻尖前面。
“那个,我想,你误会了,我……”我开口,这个凤歌看来暗自喜欢风清湮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再不解释,女人发起疯来,实在不可想象。
“你闭嘴!你……”刚一出声,她便转过头来喝住了我,一反方才的安然,表情甚至已经有些狰狞。我还来不及看她接下来的动作,风清湮就站起身,一把抓回了她的手,狠狠一甩。
“凤歌,既然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也应该知道,我风清湮说话绝不重复第三遍,你现在应该好好冷静冷静,等你脑袋清楚了,再来见我。”风清湮微微颦了眉,眼中已现出一丝寒意。
“好!好!”她眼中吟满了眼泪,恨恨的向后退了几步,“既然你这么说,我凤歌也无心再任什么无双楼的朱雀堂堂主,从此以后我和无双楼,我和你,再无瓜葛!”说罢,从腰间解下一块红色的木牌,狠狠的摔在地上,扭头就跑了出去。
那块枣红色的木牌,竖着写着“无双楼”三个大字,字后雕刻着象征着朱雀堂的火鸟,此刻正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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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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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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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偷听
屋外的黑暗依旧平静得似乎刚才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屋内的风清湮却也从容得似乎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只见他慢慢的踱过去,在那腰牌前站定,缓缓伏下身子,将它拾了起来,然后漫不经心的一扬手,木牌就被扔进了屋角烧得正旺的炉中,一阵噼啪作响,升腾起一串火舌后,那只火鸟就彻底地不见了。
“很晚了,你休息吧。”说完,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就迈出了门。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怔。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一再的躲避一再的极力撇清,我与风清湮的牵扯却越来越复杂不明,就像一团杂线,绕啊绕的,一不小心,就不见了线头。先姑且不说我是不是真的会加入这个无双楼,单就今晚凤歌的离开,我就不可能容易的脱开干系。
要说风清湮也是,一个女子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若不是心存特殊的情感,谁愿意浪费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在欢场摸爬滚打?寥寥数语就能哄好,又何必吝啬那几句话呢?也许男人都是这样吧,总是为着一些可笑的固执错失了身边最温柔的美好,也许人都是这样吧,总是因小失大,要到失去了才幡然醒悟。
想得越多,眼前就越是浮现凤歌那张愤恨哀怨的脸,越想越烦,于是我索性抓过被子蒙住了头,闻着这整屋的家具散出的香味,我的意识很快就昏昏沉沉了起来。
居然一夜好眠,无梦到天亮。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阳光斜斜的从雕花的窗户照了进来。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神清气爽的坐了起来。风清啸的药果然好用,我的脚已经完全不疼了,肿也已消了大半。天气好,精神好,伤也好了,我的心情,自然也大好。
起床,梳洗,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突然的,就兴起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出了门,这才发现,这间屋子实在是很偏,平日里想来也鲜少有人会过来,也难怪风清湮会说这里清静,恐怕你要这帮里其他的人过来,人家也会嫌太费时间。
直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工夫,我总算是看见了聚义厅。武廉?那个傻乎乎的老虎居然是帮主而且居然会有这样的名字,想起他那眉飞色舞的一脸八卦表情,我就不由的轻轻一笑。
走到近前,刚想敲门进去,里面传出来的对话,让我迟疑了脚步。
“清湮,我今天早上接到的消息,凤歌她真的……”
武廉的声音停了停,想来是风清湮点了点头。
“看来我得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哦?”
“最近有人与她走的很近,甚至不惜重金买她一曲与她独处,据说凤歌与那人相谈甚欢。而那人,很有可能是小金都的副帮主。你想,无双楼是朝廷暗部这个事情,除了你我,再有就是作为朱雀的凤歌知道,若是让其他帮派知道了,无双楼垮掉倒是不至于,只是其他帮派的消息,恐怕再想知晓就是极难得事情了。暗部不暗,也就不具备什么存在的必要了,你说呢?”
“那就买最顶级的暗杀手,杀了她,尽快。若是一天之内不能解决,就把这个送到天香阁。”
“这是?”
“剧毒。一滴可以让她哑口,两滴可以让她盲目,三滴可以取她的性命。”
当听到风清湮漫不经心的说出这最后一句话,我用手捂住了嘴,完全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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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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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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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遭囚
“门外何人!”我刚小小的退了一步,就听屋内传来一声断喝。紧接着,武廉已经一脸惊慌地拉开了门,厚实的身躯像另一扇门一样堵在了我面前。
“是你!”紧张的表情更甚了,其中,还多了一些不知所措。也许,我尚没有正式加入无双楼这一点,让他无法抬出帮主的身份压制我,又碍着风清湮,更不好断然做出什么举动。
看着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样子,偷听被发现的我反而镇静下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一把将武廉推到一边,颤抖着嘴唇,看向黑衣黑眸的风清湮。
他居然没有半点不自然!这个刚刚说出那样歹毒的话的男人,怎么居然能够如此镇定自若淡定从容!毫无羞愧地迎上我的目光,头发刻意的凌乱着,却更显得神采奕奕。只见他微微一扯嘴角,绽出一个桀骜的笑:“你起来了,睡得好吗?”
“风清湮,你简直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看着他无所谓的笑,我气不打一处来。
“要指责我,也麻烦你说明说明理由,不然,我可是感觉委屈的紧。”他转了转眼睛,语气轻松,完全对我的怒气不屑一顾。
“委屈?哈,风清湮,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你还有什么可委屈的?对一个跟了你这么多年的女子下这样的毒手,只说你是疯子还算是客气了!”我感到一阵眩晕,当下顿悟原来气昏了头并不是夸张。
“妇人之仁”他轻蔑地一笑,转过头去,盯着桌上摆着的四法青云,伸手轻轻摩挲,“你不懂,在我看来,社稷安危永远要比儿女情长来的重要的多。你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孩童,你应该很明白,有些错误,根本无法选择。而凤歌,就错在知道的太多。”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又转回了头,炯炯地看我。是的,我明白他的意思,有些错误,生而就之,注定了没法选择,就像木罗之于我,风清啸之于风清湮。
“可是……”我嚅动嘴唇,还拼命的想说些什么。
“防微杜渐”他打断我,一字一顿,句句铿锵,“离刹,防微杜渐,你明白吗?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心中又何尝好受?除掉她,就如断我左膀右臂一般痛苦。只是,各人都有各人的使命,凤歌忘了她的身份丢弃了她的使命,而我,不能忘。”
“凤歌什么身份?她的身份不是你造就的吗?她之所谓丢弃她的使命,不也是你我造成的误会吗?你说她是你的左膀右臂,你当真是把她视为左膀右臂了吗?解释几句对你而言就这么困难吗?”我不停的说着,幻想着说得越多,就能给凤歌挽回一丝生机。
“够了。凤歌离开无双楼已经是事实了,你不必再说什么,她生出念头离开的时候,就早该明了会得到什么。”风清湮大手一挥,打断了我,绝然的拒绝了我的求情。
“好!那你也杀了我吧,什么防微杜渐,说辞倒是冠冕堂皇,说直白点,是宁杀一万,不放一人!如果这大唐朝的江山就是这么得来的,那这江山也是无情无义的江山,不值得留恋的江山!既然我听到了你们这些我不该知道的机密,那么在我生出念头偷听的时候,也早该明白自己会被如何处置。你也杀了我,也用这个杀了我!”我向着桌几上的一个小瓷瓶扑去,却被风清湮眼明手快的一把抢了过去。
“武廉,把她关回去,严加看守,没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房间半步。”风清湮低声说道,脸色阴沉的可怕。
“离刹姑娘,对不住了。”武廉走到我近旁,满脸严肃的冲我抱了个拳。
“风清湮,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会恨你的,你会后悔……”话没说完,只觉一记重击从后颈传来,阴沉着脸的风清湮在我眼前定格,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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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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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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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和解
我醒了过来,却不愿睁开眼睛。
我被打昏后睡了多久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一天或者更多?凤歌,大抵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想。
风清湮啊风清湮,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总在我以为已经很接近内心真实的你的时候,给我或是意外,或是打击。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一个不受重视郁郁寡欢的富家少爷,压抑的环境造就了你压抑的性格,而在将军府,我却发现,你也许并不是一个难以接触的人。面冷心善,这是你的家仆对你的评价。正是他们的评价,让我不得不对你改观,一个人,特别是一个还颇有点身份地位的人,能得到他的家仆一致的认可,我有什么理由再去质疑?直到你低低的一句,“我是清啸的影子”,那满满的落寞让我差点就落下泪来。原来是我错了,一直就错了。你不过也是个孩子,看似比任何人都坚强,但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孤独而彷徨,渴望着关怀渴望着温暖渴望着绝对的被认可。然而,转眼之间,这个凄惶的孩子,还来不及让我怜悯让我唏嘘,又残酷现实得让人不敢相信。
或许是我幼稚可笑吧。自己心无半点大志向,还偏强求着所见所遇都随心而往。只是,可惜,时过境迁,这已经不是那个费心尽力为我营造一个只属于我的世界的昱天了。所以我幼稚啊,所以我可笑啊,如今我偏执的对象,是现实得多也复杂得多的风清湮,他没有必要依着我讨好我,毕竟,这江湖,不是我一个人的江湖,孰轻孰重,也不是我说句话就能算数的。
窗外黑了又明,明了又黑,扳起手指算算,我已经被整整关了三昼两夜。风清湮果然是说一不二,这些天除了派人按时给我送来饭菜,我几乎见不到其他活人。
也兴过隐身逃跑的念头,可是,明明看上去四下无人,只要我将门窗推开半寸,就会飞来一枚飞镖以示警告。几次三番之后,也便就彻底的放弃了。
于是我一个人,在屋里安静的吃饭,安静的看书,再安静的睡去。若不是送饭的来人一言不发匆匆离去的样子提醒我被禁足的事实,我几乎要以为这还是在地府那间属于我的小屋子里。
地府,呵,那是一个我多么喜欢的地方。有老实木讷的天涯,还有众多的师兄师姐密切的关注着我,只是那时的我,对这样的关心并不领情,多半是独来独往,正如他们形容的,如一粒砂,无声无息。
就在我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的时候,门迟迟疑疑的开了。不用看我都知道,是来收拾餐具了。我垂下眼,默默走到床边坐下,把头偏向一边,不想让她看见我已经微微湿润的眼睛。
我听着她把碗筷都收到食盒里,然后快步退了出去。不禁在心底嘲讽的一笑,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每次都这么手忙脚乱么?
接着,没有传来掩门的声音,却飘来一声闷笑:“这些天,过的可自在?”
是风清湮。除了他还有谁?明明是他下了令将我关起来,现在又这么若无其事的调侃。是该说他喜怒无常,还是该说他莫名其妙?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转回了头,闭了眼,打定主意不去理他。
“还在生气?”
……
“我们和解,如何?”
……
“如果我说,我没有杀凤歌呢?”
我猛地睁开眼,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看见了他抱胸半靠着桌子,眯了眼看我。
“……真的?”迟疑的开口,因为根本从他脸上看不出真假。
“不信我?”他挑了挑眉,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我……不知道……”坦白的说出心中的想法,信?不信?心里没底,说不准。
“那我带你去看,如何?”
还不等我说半个字,他已经一把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施展开轻功,拖拽着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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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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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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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出塞
“风清湮,你这是带我去哪儿?”我快速调整着脚步好跟上他,一边还轻轻的转动着手腕,希望他能够放开。
“去了,你就知道了。”
“放开我行不行,我自己走。”见他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我涨红了脸,开口说道。好在是在夜幕中,看不太清楚。
他回眸看我,正将我趔趔趄趄跟着他的又歪着身子拼命挣扎的样子尽收眼底。只见他嘴角一翘,刚要忍不住笑出来,又见我面上已经有了几分恼色,连忙抿嘴轻咳一声,手也跟着松开:“那你注意跟上,别跟丢了。”
许是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差距,风清湮明显的放慢了脚步,让我能够轻松的跟上。于是,风清湮和我,一前一后,轻盈的在长安城中穿行,甚至可以算得上悠闲自得。
当风清湮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我们已经并肩站在皇宫正门承天门下了,威武的御林军在宫门两旁整齐排开,目不斜视。向前看去,宽畅阔达的天街一眼望不到头,雄伟威仪的太极宫矗立在石阶淹没的地方,在夜色中显得更加高大端庄。
跟着风清湮,通畅无阻的就进了宫门。越往里走,才越是让我见识到这皇宫的壮丽,星罗密布的宫殿群无不是坐北朝南的子午向,排列正气,规划明朗,簇拥着主殿太极殿。
“你带我进宫干什么?”脚虽随着他移动着,心里还是满满的疑问。
“过来这边,”他不答我的话,只冲我挥挥手。这才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打算进殿,而是迅速向一边闪去。
“你这是干嘛?你到底带我来干什么?”我站着没动,打定主意若是他不解释清楚,我就不过去。本来嘛,既然已经堂而皇之的进了宫,又干吗这么偷偷摸摸的?
“过来”他晃动身形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拽了过去,躲在一石柱后面,刚站好,就有一队巡视的护卫走了过去,只距离石柱大约十步远。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有些不高兴,石柱能有多大?现在藏下了两人,让我和风清湮几乎毫无缝隙的紧贴在一起,他可以若无其事,我不行!
“嘘!小点声”他压低了声音,伸出食指,示意我噤声。这一动不打紧,他的鼻子几乎要抵上我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根根分明,我甚至可以从他眼中看到一脸狐疑的自己。他动也不动的盯着我,呼吸声清晰可闻,凌散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触着我的脸,痒痒的。
这样暧昧的气氛,让我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只好尴尬的别过头去,透过镂空的窗户,往里看。
大殿正上方,坐着一个着明黄袍子的中年男子,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一把美髯飘逸温润,自不用说,这便是这大唐朝的君王李世民。此刻,正放松惬意的靠在龙椅上,微闭了眼,专心的听琴。
而坐在殿中央那个婉约的抚琴美人,不是凤歌还能是谁?我不通音律,听不太懂琴音,然而凤歌的琴声却总能让我有那么一霎那的失神,仿佛那一霎那,她拨动的,是我的心弦。
当凤歌的手指收起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李世民睁开了眼,盈盈的笑着,鼓起了掌:“好,好!难怪清湮总向朕夸赞,称你是京师第一琴师。今日亲耳得闻,果然不同凡响。琴抚得别有妙处,还是如此一个出尘之姿的美人,实在难得,来人啊,看赏!”
凤歌抱起琴,微微一鞠躬:“谢皇上,皇上谬赞,令民女惶恐不已。今日其实除了献琴,还另有一事,望皇上成全。”
“哦?还有何事?说与朕听听。”
“我大唐朝,疆广地阔,民风朴素,在皇上您的英明治理下,长安城更是繁华鼎盛,百姓安居乐业。美中不足的是,边境之地常有突厥来犯,那里的百姓饱受其扰,朝廷虽常年派大力兵力驻扎,然依民女愚见,治理边境与大禹治水的道理一样,堵,不如疏。所以,民女愿前往塞外,以和亲之举助我大唐王朝与外族缔结友好。”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一时之间,殿内只听得她一人朗朗而谈,安静得甚至能听见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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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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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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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争执
“凤歌,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和亲,意味着,也许你今生再无机会回到关内。”皇上端正了坐姿,语重心长地看着她。
“民女明白,民女方才所言,是长久以来深思熟虑的考虑,请皇上成全。”凤歌淡淡一笑,整个人毕恭毕敬的向前伏下身去。
“好!难得你一个弱质女子还有如此的见地,如此的胸怀大义!朕……”
我还想再听,风清湮忽的一句“有人来了”,接着,伸手揽住我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起轻功,三下两下,就将我带离了皇宫。
回行的路上,我不用声色的推开了风清湮的手,闷闷的跟着他回到了无双楼。
“如何,我没有骗你吧。”当他转身掩上门的时候,多少带点得意的开了口。
“风清湮,”我看着他,拼命压制着心头的火气,尽量控制自己不对他大吵大嚷,“我问你一句话,我要听实话。”
“哦?说来听听”他双手抱胸,闲适的靠在门上。
“这是你安排的吧?今晚凤歌的深明大义都是你安排的吧?是你安排她进宫献艺然后安排的这一切吧?”说着说着,我的语气又不觉急促起来,风清湮微微一愣,表情僵住。
“……我不想骗你,是,没错,是我安排的。”他迟疑了半天,终于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你今晚叫我去看这一场你亲手编排的戏,又是什么用意?你以为这样不杀她,我就会感激你了?”我胸脯上下起伏着,垂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只觉得血一阵一阵往头上涌。
“那你要怎么样?你究竟要我怎么样!杀了她你说我歹毒,留她一命你还是不甘,你到底……”
“留她一命?亏你真好意思说!边境之地环境如何,你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自是再清楚不过。你的安排真是完美啊,大义凛然,为了朝廷也是为了百姓,所以你就可以放逐掉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了?和亲!你让她出塞和亲!这还不如让她痛快的死掉!杀死她,不过是痛一回,她服下孟婆汤,就开始了属于她的另一次新生。而现在,嫁给蛮夷,终生活在荒寥之地,漫漫长生,你让她回想起长安回想起你的时候,情何以堪?!”说着说着,我居然激动的掉下泪来,原来有的时候,对于死来说,生是更加痛苦的事情,喝下孟婆汤,忘了吧忘了吧,一切都忘了吧。而生呢?意味着挥之不去的铭记,意味着更加刻骨铭心的痛。一如现在的我,被昱天放逐在生的彼岸,至今迷途没有方向。
“你还是不懂,”出乎我的意料,风清湮没有冲我吼回来,只哀求的看着我,摇了摇头,“如果不取她性命,我就必须保证让她不再插手江湖纷争,然而,离刹,有些事情,远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就是她自己从此不闻不问,也难保不会被卷得更深。我只有让她远离,远离中原,远离人群,才能真正的远离后患,远离一切糟糕的可能性。所以我不能,也没有办法让你满意。在其位就要谋其事,我不可能完完全全放过凤歌。”
“明白,我明白了。”我点点头,语气却并不善,“为官,原来需要这么无情。以前是我无知,还巴望着将军海涵。只是,风将军,有一点你说错了,你没有必要做到让我满意,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终究还需仰仗着你,才可以苟且偷生下去。你也没有必要去考虑我的心情我的意见,完全没有必要,不是吗?不介意的话,很晚了,风将军,你还是请回吧。”
风清湮神色一黯,深深看了看表情坚决的我,叹了口气,转身开门走了。看着他清瘦落寞的背影,我突然生出一种想拦下他道歉的冲动,其实我能理解他的用意,只是心理上感情上还固执得不能接受。略一迟疑,再抬头的时候,风清湮已经走远了,只剩下他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仿佛踏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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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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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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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闲聊
第二日,一道皇榜,诏告天下。
琴师凤歌,心怀百姓,自愿出塞与外族和亲,感念其泽被众生之心,遂封其为安和公主,十日后云麾将军风清湮护送安和公主动身前往塞外与突厥王子完婚。十日之内,张灯结彩,燃放焰火,普天同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百无聊赖的在屋内打坐。虽然风清湮已经解除了我的禁足,但我本就不是无双楼的人,也不好随便走动。本来白吃白住就够惹人非议的了,再太过招摇,岂不是自找的惹人嫌?
所以当屋外传来一阵嘈杂,我透过窗格看到武廉正带着大小帮众吆喝着张灯结彩时,就连忙迎了出去,询问之下,就得到了如此的回复。
“武廉,我也来帮你。”心里一阵坦然,罢了罢了,本就不是我能掌控之事,一开始就不该多做奢想。
“不用,不用。离刹姑娘,这等小事,吩咐下去就好,不必劳烦姑娘动手。”我刚要伸手拿那些红绸灯笼之类,武廉忙不迭的连连拒绝。
“武廉,那你看,我这也加入无双楼如何?无名无分赖在这里,我也很过意不去。”
“……离刹姑娘,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听了我的提议,老虎低头沉吟片刻,居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么说就见外了,论起来,我还该谢谢帮主你的收留,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不解的看他,嘴上也习惯性的客套起来。
“那请姑娘随我来。”武廉将手中的红绸随便塞给一人,便示意我跟他去聚义厅。
落座之后,武廉挥退了左右,亲自走过来为我斟了杯茶,开始在我面前绕起圈来。
“怎么了?不是有话说吗?”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武廉,就十分想笑。
“呃……离刹姑娘,恕我冒昧,你和清湮,还没和好吗?”他搓了搓手,似乎并不十分好意思问出这样的话。
“帮主你多虑了,我和风清湮,不过泛泛之交。这回凤歌之事,实是由我而起,故而心中有愧,才会多言了两句。”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微微沉了脸,摆明了不愿回应。
“女人果然是小心眼,泛泛之交清湮会把你安排在他屋内吗?无双楼是多大的秘密?清湮居然轻易的就告诉了你,这你又如何解释?”他夸张的摇摇头,吐吐舌头,探寻地看我。
“……”我无语,我没法解释,所有的一切确实不合情理。
“你知不知道,他昨晚找我喝了半夜的闷酒,我和清湮这么多年的交情,还从没见他这么沮丧过。他可是朝廷的将军啊,从不会忘记严格自律。而他对于凤歌,也不过是出于规矩二字。从来便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他因你一句话,就改了主意,离刹姑娘,说句唐突的话,清湮这个样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就原谅他吧。”他挠挠头,真不知我明摆着的拒绝是没看懂,还是视若无睹。
“帮主你多想了,你真是误会了。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依他絮絮叨叨的样子来看,他是真不明白我的抗拒,这样下去,无论再说什么,他都会顺着自己的想法想下去。不觉一阵窘迫,立即起身告辞。
“唉,我便知道,女人生起气来,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哄得好的。”他叹气,声音不低的喃喃自语听得我苦笑不得。
“不过,离刹姑娘,再过几日,清湮就要护送凤歌上路了,这一路回来,即便是最快,也要过上一月之久,你看,你要不要去道个别?你知道,心情太过抑郁,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回去了。”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满脸诚挚的焦急,只是……我垂了眼,低下头,终究没再说出什么来,便推门出去了。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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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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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心愿
一连几天,我心中一直在苦苦挣扎。是不是该去向风清湮道歉?可是,武廉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风清湮与我,真的在旁人看来已经如此亲昵了么?是会错了意?还是旁观者清?
总是对我冷嘲热讽,关键时刻却总会拉我一把,将军府醉酒后的失态,云来酒店从天而降的拯救,体贴细心的安置,百般挣扎的退让,还有一次更甚一次的暧昧,牵手、挽腰,近在咫尺。
而我呢?何尝不是在逐渐适应他的存在?从一开始的顾忌礼让,到现在心存侥幸的强求,我真的,还只把他当成一个泛泛之交的陌生人吗?如果不是,我又是将他摆在了什么样的位置呢?
烦恼了几天,也没想明白究竟该如何是好,倒是有人先找上了我。不是风清湮,也不是武廉,更不是风清啸,来人是我想都没想到会再见面的凤歌。哦不,现在,她已经是安和公主了。
原本柔顺着垂下的长发被高高束起,挽成一个蓬松高贵的发髻,一件鹅黄的窄袖短衫,一条石青色曳地长裙上缀满了大撮牡丹,腰间垂一条金色腰带,一色的花纱披帛轻搭在肩上,淡雅飘逸,华丽大方。
第一眼的惊讶过后,便是啧啧的赞不绝口。这样的宫装,虽比起她一贯的装束要繁琐得多,却也更恰到好处的衬出她出尘脱俗的气质,精致得让人叹为观止。所以当她挥退了随从挥退了武廉及无双楼的一干人等坐在我面前一言不发的时候,我还微微的晕眩着。
她幽幽地看我,看着看着,眼前就升起一片水雾:“其实,我真不知道,是该谢你还是该恨你。”
她说的极慢,甚至每说一个字,都似乎要经过良久的思考、需要极大的勇气,我也不打断她,只静静的听着,虽然和她从没有深入的接触过,但是人的感觉不会错,那种让人舒服的婉约,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装出来的。
“你我都是女人,也许你也看出来了,我喜欢清湮,喜欢的发了疯,跟着他,死心塌地,他让我做什么,我都甘愿。但我明白,我配不上他,我只是个略通音律的风尘女子。所以我一直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悲,看着他痛。他爱上澜裳,我只能在心底啜泣。但我明白,这是我必然的结局,也许我注定了这辈子只能在他身后默默的看他,把自己的爱恋深深埋在心底。可是澜裳不爱他,也许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看着我爱的人爱而不得,我甚至比他还心痛。”她顿了顿,惨然的笑笑。
“后来澜裳死了,清湮痛苦的几近抓狂,他不若风清啸,可以公然的表露他的悲伤。他只能一个人背过身,自己看自己的悲恸衍生,再强行让它灭亡。我以为一切就会永远这样平静的延续下去了,他满心伤痛的孤身一人四处征战,我跟在他后面做他左膀右臂,仍可以看他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这个时候,你却出现了,我眼睁睁看他又有了嬉笑怒骂这种种的情绪。我心中虽是不甘,也不得不承认,离刹,清湮对你,是极不同的。”
“你误会了,我……”我连忙否认,她却微笑着摇头,打断了我。
“你的故事,我也知道。被龙昱天那样的人全心呵护着,你自然心里还不可能马上接受霸道的清湮。但是,离刹,龙昱天那么爱你,他当然希望你过得平安,过得幸福。我也是这样的心情。我马上就要出到境外了,此生与清湮永不得见,我只希望,我爱之人,这次,不要再爱而不得了。”说完她停下来,殷殷的看我。
“凤歌,你一点也不恨他将你弃去那蛮夷之地吗?”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中一直堵着的疑问脱口而出。
“我不怨。是我自己被一时的戾气冲昏了头,所以我说,我不知该恨你还是该谢你。那一晚过后,我等了整整两天,清湮没有取我的性命,而是找到我商量安置之法,已经让我惊讶不已了。所以我更加确定,清湮对你,一定有更为深沉的情感。我答应了他,因为我知道,我远远的离开中原,才可以让他彻底的放心。我从来就不曾让他担心过,以后,更不能成为他的牵累。而我的出嫁,至少可以保证清湮短短数十载不必再辛苦征战,这样,有何不好呢?我只想在我离开之前,确定一件事,离刹,你能让我放心吗?你能给清湮一个幸福的终点吗?”她娓娓道来,继续微微笑着。
“……我,尽力吧。”我迟疑片刻,终于只说出这样的言语。
“若果然是尽力,那我也就放心了。好了,我该回了,告辞。”她起身走了,留下我一人发呆,果真爱情是不可强求的么?没有那红线的牵引,任是怎样的痴情也是枉然么?
忽然,一只鸽子扑愣愣的从半开的窗子飞进来,落在桌上,脚上绑着一个小纸条。
展开纸条,只有一行小字:
若是可以原谅,出行之日来送我一程。
清湮。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6:40
标题:
六十六、出行
很快就到了凤歌的出行之日。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倾巢而出,满满的挤在玄武门前,等待着安和公主的出现。
我也站在人群中,只静静的看,任兴奋的旁人将我左推右搡。
是的,经过了几天的深思熟虑,我终究还是来了。原谅吗?答应吗?虽然我还没有完完全全想个清楚明白,但我还是来了。来见凤歌最后一面。
很快,一张软轿慢慢的被抬到了太和殿前,凤歌端坐在上面,深领宽袖,珠冠霞帔,鬓钗轻摇,那风姿,那仪态,实在比公主更显得端庄瑞丽。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皇家仪仗在玄武门外两行排开,只听司礼官一声高喊:“时辰已到,请公主升车。”
凤歌被宫女搀扶着从软轿上下来,款款走到皇上和皇后面前。李世民一番象征性的勉励之后,凤歌躬身拜别,登上了马车,缓缓向宫门外驶了出来。
风清湮骑着一匹乌黑油亮的马走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就是以两排八匹马拉的大得夸张的嫁车。再往后,便是长长的陪嫁车队,凤歌虽不是正统的皇家公主,但李世民给她的陪嫁却一样不少,黄金,白银,布帛,玉器……若不是那和亲的诏告带给人一片苍凉悲壮之感,那这样的车队就过于奢侈了。
当嫁车的车轮吱嘎吱嘎的轧过宫门那道无形的界限时,人群顿时嘈杂起来,都伸长了脖子,高呼着:“谢公主造福,安和公主千岁……”,争先恐后的向前涌去,都想透过车窗那垂下的薄纱,一睹美人的容颜。
我却静静退了出来,不忍心去看车中影影绰绰的凤歌。她坐在里面,在想些什么呢?这一走,会去向如何的未来呢?她将嫁之人,又会不会也疼惜这般温婉的她呢?当她以后在遥远的关外再弹起琴来的时候,还会不会有懂琴之人拍手叫好呢?那肆虐的风沙,又会不会粗糙了她的双手呢?
只是凤歌她,那么善良,听到这么多人发自肺腑的谢谢,一定是在车里淡淡地笑吧。那么这样就够了。何必再让她看见我徒生伤悲呢?虽然我明明看见风清湮失望的左顾右盼,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再让这个太容易满足的女子也黯了神色,哪怕只有短短一瞬。
我退出人群,远远地看了车队最后一眼,便往回走去。低着头没走两步,一个厚实的身躯挡住了我的去路。抬起眼,便看见武廉表情古怪的盯着我。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又退回来?你难道没有看见清湮是多么失望吗?”如此严肃的样子,似乎还是我第一次见。
“这是凤歌的送行,守着这么多虔诚的百姓,难不成你让我上去喧兵夺主?你觉得合适吗?”
“只需要你站在那里,让清湮看到你就好,一眼就可以。你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打断他:“你不明白,我已经破坏了凤歌的人生,没有资格再去破坏她最圣洁的时刻。人,不能这么残忍。”
“唉,我说你怎么这么麻烦,琢磨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你不嫌累吗?不行,今天一定要让清湮见你一面,你对凤歌不能残忍,你也不能对清湮这么残忍!”我的话急得武廉原地跳脚,忽然一躬身将我扛在了肩上,手压住我的脚,便撒开腿向前跑去。
“你,你这是干什么,带我去哪里?”这突来的天地颠倒让我哭笑不得,只能尽量的抱住头,不至于晃得我头晕眼花。
“去追清湮他们,出了长安到僻静之处,你总没有借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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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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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42
标题:
六十七、停留
“清湮,清湮。”车队出了城,就加快了速度,当武廉扛着我远远看见了送嫁的人影的时候,早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我,也早被他晃得七荤八素恶心得只想吐。
“清湮,清湮,等等。”看到了风清湮的背影,武廉似乎精神一振,加紧了脚步。
眼见着一排惊愕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武廉和我,我去死的心都有了。这、这、这是什么状况,我被一只老虎扛着大步流星地追骑马的风清湮!也怪不得每个人的嘴都张成了圆形,还有比这更丢人的场面么?唉,我心里一阵哀号,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脸。
武廉几乎与风清湮跑到了并排,我也随之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马蹄声明显的缓了下来,紧接着就听一个人朗声说道:“将军,以属下之见,不可随意停留。此番送亲之行,路途遥远,关系重大。早了倒还好说,若是万一迟了,皇上那里怪罪下来,可不是你我能担待得了的。”
武廉明显的一愣,停下来站在原地重重的喘着,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我侧对着风清湮,只能看见他蹬在马鞍上的靴子,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无碍。”还不等风清湮的沉默蔓延开来,凤歌清脆的声音就从马车里传了出来,“风将军是钦点的和亲使,又常年征战在境外,对这出行之路想必早已烂熟于心,哪里该走,哪里不该走,自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既然风将军有事,那稍作停留也没有大碍。若是皇上责问下来,也是我安和公主的意思,诸位大可放心。”
“是。”随着马匹的嘶叫声,车队停了下来。风清湮下了马,武廉也把我放了下来。
刚落地,我的脚不听使唤的发起软,一直垂着的头此刻终于能够抬起来,却一片天旋地转。几乎就在我向一边歪倒的同时,风清湮伸出胳膊,稳稳的将我揽住。
“清湮,方才在玄武门门口,我见她犹豫不决,就冒昧带她来了……”武廉挠了挠头,看着风清湮的举动,没心没肺的笑着。
“谢了。”风清湮伸出另一只手,重重地拍武廉的肩膀,我不着痕迹的从他怀中挣脱了开,瞥了一眼几丈开外的马车,有一抹人影在窗口一闪,便又不见了。
“风清湮,我们那边说话。”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竹林,便自顾自的施起轻功,迅速地离开了这人多嘴杂之地。
穿过竹林,一个凉亭出现在眼前,亭下一条小溪潺潺,偶有微风吹过,竹林还会发出沙沙的声响,若是游山玩水,闲庭散步当然是很不错的选择,只是我现在没什么心情欣赏风景,刚才凤歌偷眼看着的那一幕清清楚楚在眼前晃动着,挥之不去。
一转身,鼻子差点就撞上了风清湮的胸膛。抬头看他,满脸的忍俊不禁。
“呃,武廉跑起来,还是满快的……”他没说完,我就狠狠地瞪了过去,他摸摸鼻子,还算识相的闭了嘴。
他闭了嘴,我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收回眼,讪讪的低下头,只用脚不停的来回踢着一个小石子。
“……武廉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在玄武门外,只是我没有看见?”到底还是风清湮开了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嗯。”我闷闷的应了一声,继续踢着石头。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原谅我了。”
“嗯。”
“被武廉颠傻了吗?只会恩恩的说话了?”他低低的笑了,言语中满是揶揄。
“你……”我的怒气又被他轻易的挑起,猛抬起头,却发现他凑到了我脸前,一如在皇宫偷听的那天,也是这般近的距离,我可以看见他瞳中的我,他,应是也可以看见我眼中的他。
“等我回来,离刹,等我回来,好吗?”他抚上我的脸,幽黑的眸子热烈而坚定的盯着我,却以一种我从不曾见识的轻柔悄声细语。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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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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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微妙
我脸微微一热,心突突的越跳越快,呼吸不自觉的就短而急促了起来,看着他半寸之外的俊脸,思绪一时不知飘到了哪个角落。
猛然回过神来,发现他还在满眼期待的望着我,脸上愈发烫起来,连忙垂下睫,别开了头:“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信呢,”风清湮轻轻捏住我下巴,又迫着我将脸转向了他,仍然饶有兴味的看着我,“我是什么意思,你该是再明白不过了,嗯?”说罢,居然低下头来,温热柔软的唇就落到了我额上,辗转轻啄。
“不要这样!”我一把推开他,后退了几步,眼泪夺眶而出,“你该是知道我早就嫁给了昱天,我是龙昱天的娘子!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面对我自己?如何面对世人?”
“世人么?我以为,你并不是真在乎。”他见我哭出来,脸上没有一丝惊讶或是慌张,有的,只是了然于胸的坦然。
“你又知道了?你就这么了解我吗?比我自己还了解?”拿手背囫囵的一抹脸,不服气冲他抽噎着。
他淡淡一笑,倒也没再靠近,闲适的抱胸而立:“我不敢说了解你,但至少,我能明白你的感觉。你觉得没法面对自己吗?那我问你,若是你对我没有半分不同的感情,你为何会觉得没法面对自己?”
“我……”我哑然,呵呵,风清湮,好厉害的嘴啊,一句话就说得我无语反驳。
“离刹,我喜欢你。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我忠于我自己的感觉。既然龙昱天已经不在你身边了,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你又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你自己说的,爱情不分先来后到,我知道我代替不了龙昱天,但是至少,我可以接替。”他收起了笑,满脸的认真和诚恳。
眼泪愈发的大滴大滴滚落下来,我凄然地看着风清湮,摇了摇头,右手指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可是昱天,他一直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从不曾离去。那些穿越我记忆的快乐和悲伤,无论如何,没法忘记。”
“所以我说,等我回来。”他走了过来,伸手扶住我双臂,然后用手指轻轻抹去挂在我睫上的泪珠,“等我回来,分担你没法忘记的那些快乐和悲伤,然后尽我最大的努力,能够做到接替。你只要知道,只要记得,风清湮,也是在你生命中出现的人,而他,也希望能够参与离刹接下来的生命中发生的一切事情。等我回来,一切将会截然不同。”
“……”我抬起头看他,说不出话,胸口的疼却不明原因的一圈圈扩散着。
“嘘!”他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什么都不必说。我风清湮最不缺的就是信心。如果说以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不识世事犯愁的离刹是属于龙昱天的,那么以后知道运筹帷幄懂得顾己推彼的离刹,则是属于风清湮的。好了,不哭了,我该走了,我会尽量早去早回。”
他用袖子擦干我的脸,冲我璀然一笑,向回走去,半回身之际,看我还在呆呆的看他,又挥了挥手。
片刻,便听车马启程的声音,人喝马嘶,马蹄声、车轮声、随行物品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很快,启行的嘈杂渐渐平息,我透过竹林的缝隙,看见那个黑色的身影昂扬地骑着马渐行渐远。
尘土在一片张扬的飞腾之后终于归于平静,我微微叹了口气,人是走远了,可是一直以来,我和风清湮之间那种理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却似乎被彻底的打破了。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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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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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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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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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病重
风清湮一行已经走了大半个月,许是路途渐渐远了的缘故,信也少了下来,我虽然很是期盼,却也渐渐无暇顾及。自那天从城外回来之后,我就一直隐隐的感觉有些不适。
先开始,只是轻微的咳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不适应这初春乍暖还寒的天气,去药店里抓了服治风寒的药,自己熬了按时服下。但却丝毫不见好转,咳嗽一天比一天加重了起来,甚至,低低的发起烧来,胸口也一并隐隐的疼了起来。
疼,隐隐约约的疼,持续不断,从胸口一波一波的向四肢扩散。虽然不是撕裂般的难以忍受,但那时不时就让人一窒一窒的晕眩,让我迅速的衰弱了下去。
然而,真正让我感到恐慌的,不是疼,也不是窒息的难受,而是我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嗜睡,越来越经常的在疼到窒息的时候,没了知觉,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么久。
武廉见我病殃殃的样子,也慌了手脚。将回春堂的大夫请了来,问诊一番也不过是说些寒症入体,好生休息静养之类的话云云,开些治风寒、滋补益气之药也就罢了。
“这些什么狗屁大夫,我看他那药店不用开了,一直吃着药也不见好转!唉,真是急死人了,清啸目前也不在长安,我昨日派人去请他,听说他去了方寸山诊病。大约还需要五日才能回来。”见我一直没有起色,武廉几乎放下了无双楼的大大小小的事务,整日的盯着我,生怕我不吃药。现在他正站在狮子图案的屏风后面,大发牢骚,透过昏黄的灯光,我看见他围着桌子,急得团团转。
“咳……武廉,不必担心,既然大夫说了是寒症,我们就放心好了。咳咳……回春堂也是老字号了,若是连它也不值得相信,那这普天下的百姓岂不是都没处看病去了。人人都等着风清啸,只怕他会累死。咳咳咳咳咳咳……”话没说完,就淹没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中。
“你快别说话了!”武廉明显的迟疑了一下,还是绕过了屏风,递给半靠在床上的我一杯水,“离刹姑娘,恕我失礼了。”
我接过来,慢慢的呷着,甘甜的液体滑入喉咙,说不出的舒服。等到呼吸平复了,才冲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关系,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该是我谢你才对。”
“离刹姑娘,依着我的意思,我还是把你送到将军府去吧。你看我这无双楼,连个佣人也没有,实在是不适合养病,我们虽然离的近,总还是不够方便。将军府里人手也齐全,吃穿用度总比这里好得多。”
“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武廉,都说病去如抽丝,不必过于担心。按时吃药总会好的,又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哪有吃下去立刻就能见好的道理?还是我不是无双楼的人,住在这里让你为难?”吸取了方才的教训,我放慢了速度,一句一句地说着。
“哪里哪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无双楼……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是清湮的……”他脸涨得通红,急急地解释,说到这里的时候,看我尴尬的抿了嘴,连忙顿住,不安的打量我一眼,见我没有说什么,才复又开了口,“你在这里,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见他这副模样,我不禁莞尔:“呵,别急别急,我不过是逗你,不用这么激动,咳咳……”
这一笑不打紧,我又翻山倒海地咳了起来。直咳得天旋地转,几乎没办法呼吸。武廉惨白了脸,忙过来轻拍我的背。无济于事,这次任凭他做如何的努力,我的咳嗽都没法停止下来。
一股熟悉的腥甜涌上喉来,我心一沉,忙推开武廉,一口乌红的血就溅在了地上。
只看到武廉的眼睛蓦地睁大,浓浓的倦意顷刻间就席卷了全身,我还来不及说出只言片语,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隐约听到武廉的吼声:“……马上派人去方寸山带清啸回来,还有,务必想尽一切办法联系到清湮……”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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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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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昏睡
耳边很是喧闹,我却听不真切,有许多人吵吵闹闹的,我烦躁的皱眉,想让他们安静一些,却无论如何没法发出任何声音。眼皮很重,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睁不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咆哮,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四处乱窜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的抓住,一点一点的往回拉着,直到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清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怎么了……”清湮,清湮的声音,他回来了么?凤歌,安全送到了么?不是收到武廉的消息,抛开队伍回来的吧?若真是那样,皇上该怪罪的吧。
“墨桑!药,她的药熬好了没有……”
“清湮,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清啸,救她,快点救她,一定不能让她有事……”
墨桑?那么,我这又是躺在将军府里了么?呵,当时,绕了一圈又回来了么?回到这个不曾正式告别的地方。还是,正因为不曾真的告别,所以,注定了还得回来。
“清湮!清湮!你听我说,离刹她,从天宫被我带回来的时候,内伤就十分严重,对她的好转,我一直并不乐观,但只要不受到太大的冲撞,静心调养上几年,也能痊愈,偏偏武廉误打误撞,那一通颠簸,对正常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却相当致命,就像装满匕首的箱子只用了一层薄纸进行遮盖,稍有异动,就……”
“我不要听这些,你只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内脏出血,很严重,只怕……”
“不!别说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救醒她!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医生啊!你连白泽都能救好,你不能轻易放弃……”
这么说,我要死了吗?是了,连风清啸也手足无措了,我一定是要死了吧。可是,我为什么还能听到他们的说话?我在留恋什么?我在不舍什么?
“清湮少爷,药好了”墨桑的声音飘过来,接着有一把瓷勺抵住了我干涸的唇,有温热的液体向我倾来,我很想张嘴,却没有一丝力气,于是那液体顺着嘴角就淌到了耳边。
“清湮,她牙关紧闭,别说药了,连水也灌不进一滴,实在是……”
“让开,我来!”只觉一阵咄咄逼人的气势逼近,然后一个湿润温热的唇就落到我的唇上,略加压力,苦涩的药汁就一点一点的滑入了我的喉咙。
周围一片寂静,清啸,墨桑,或者还有这屋里其他所有的人,应是都被风清湮的举动惊呆了吧。别说他们了,就是我,此刻若是清醒,也一定是通红了脸颊。
一口接着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清湮终于把整碗药一滴不漏的用口度到了我喉中。我心中升起莫名的感动,那样傲然的一个人,总是暴跳如雷的与我吵架,在我危在旦夕的时候,却也是最惶恐不安的。
“……清湮,就算是这样,只怕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别说了,不论怎么样,我一定要救她,”手被风清湮紧紧地握住,耳边仍是他近似咆哮的声音,“你说救不了,我就奏请皇上请太医来,太医说救不了,我就踏遍天下寻来每一个医生。在那之前,不管用多少药,我要让她活着,只到我找到能够救她的人为止!”
我还来不及感动,就听清湮继续说道,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清啸,澜裳你救不活,我已经是放你一马,如今你又未治便弃,若是离刹有什么不测,她死之日,便是你死之日!”
我心中一急,不,不行,清湮,我不要你们兄弟反目,那是手足,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我想动动手指,我想告诉风清湮我没事,可是我这身体,仿佛不是我自己的一般,使不上半点力气。一时又急又恼,顿时又陷入了死沉沉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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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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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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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呢喃
我沉沉的睡着,眼前莫名的闪过斑斓的色彩,只是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看不完整也看不明白。四周很吵,簌簌的声音东一下西一下的响起,扰得我不胜其烦,但总会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呢喃,低沉而坚定,沉稳而让人安心。而我漂浮的意识,也只辨得清那个声音的字句。
“离刹,你醒过来好不好?不是说好了要等我回来的么?凤歌安全到了,皇上龙颜大悦,升我为二品辅国将军,还赏了好些东西,你不想看看么……”
呵,又升官了,真好,声名大噪,荣华富贵,可是清湮,你为什么还呜咽了语气?让人听了你这番话,心中反而是止不住的压抑。
“离刹,你知道么?你知道我接到武廉的飞鸽传书是多么的心急如焚么?我马不停蹄的跑了三天三夜,暗影差点就被我累死了,到现在还累得趴在马厩里不肯起来,它在和我生气,气我怎么能这样对它,可是离刹,它若是见了你,一定就会原谅我,你起来和我去看看它好不好?”
我的心一抽,三天三夜,马不停蹄,连马儿都吃不消,那清湮你呢?
“离刹,离刹,你怎么这么不乖,说好了等我回来的,你别睡了,醒过来好不好?哪怕醒过来和我吵架也好,我知道你能听见,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我能听见,每每我浮浮沉沉的意识转转悠悠的在身体里沉淀的时候,我总能听到清湮的低语持续不停,我也清楚的知道,这些天以来无论是汤药还是补品,都是清湮一口一口的喂给我,一滴不漏,认真不苟。
“清湮少爷,小姐的药……”
“给我就行了,你下去吧。”
“少爷,墨桑求您了,您休息一会儿吧,已经十七天了,您天天的还要上朝,下朝回来就守着小姐寸步不离,您这个样子,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您不能也垮下去……”
墨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声音,让我一个激灵!十七天,我已经昏迷了这么久了吗?风清湮已经不眠不休了十七天了?每天每天的和我说话,每天每天的喂我吃药,他不想活了吗?
“离刹,我已经求皇上让我在玄武门前发了公告,重金悬赏天下名士,只要能把你救醒,我风清湮倾家荡产也在所不辞……”风清湮置若罔闻,仍是自顾自的握了我的手,用唇碰了,轻轻说着。
倾家荡产?就为了我,值得吗清湮?我值得你如此吗?天知道你经过怎样的艰辛才得到现在的一切!饶勇奋战也是与出生入死紧紧连在一起的!我几乎可以想象征战沙场的惨烈血腥,是怎样的九死一生才能让你一步一步官至二品!倾家荡产,在所不辞,这样沉甸甸的八个字,你说起来,就如同眨眨眼睛一般简单么?
我鼻子一酸,一滴泪从眼角溢出。接着就感觉握住我的手一紧,轻轻颤了起来。
“墨桑……是我看错了吗,她刚刚……哭了?”
“是的,清湮少爷,您没看错,您说的话,小姐她一定都听见了,她在心疼您,所以您更是要注意您自己的身体,要是小姐哪天醒了,您却倒下,呸呸呸,墨桑这是胡说……”
“离刹,”墨桑在继续的喋喋不休,他却闻也未闻的凑了过来,伸手理着我的发丝,“你果然能听见我的话,那么,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
忽听一声轻不可闻的压抑的抽泣,接着就有眼泪砸落在我脸上,一滴连着一滴,虽然风清湮伸出手指将它抹了去,我的脸还是很快就一片濡湿。就在他的手指抖得再也无法为我拭去泪水的时候,他把脸埋到了我脸边的枕头中,呜呜的哭了起来,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我的心顿时疼得一阵撕扯。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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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新生
就这样昏迷一阵,清醒一阵,我又浑浑噩噩的不知躺了多少时日。清湮仍是整日整日的守着我,喃喃的与我说话,语气也逐渐的平和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惶恐哀伤。我虽然担心他的身体,却也实在是有心无力,看不见也动不了,只听得一个声音,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有时候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也会反反复复地想,我这是怎么了?醒又醒不过来,睡又睡不过去,难道真要一直这么不死不活的维持下去?常常是这么想着,心里一怕,就又陷回了昏迷的状态。
御医也好,江湖郎中也好,怕是都没少来。要不,怎么成天的喧闹吵嚷?我虽然睁不开眼,但若是有人为我诊脉针灸,多少还是有感觉的。
从清湮气急败坏的咆哮中,我猜想风清啸应也是日日登门,清湮的那咬牙切齿的威胁先姑且不去管他心作何想,单就我现在这个状态,就足够引起一个大夫全部的好奇。明明五脏六腑俱已损坏到无法支撑的地步,又如何能够一直推延到现在?是该说是个奇迹呢?还是一个无比刁难的难题?
“……什么!你说有办法治好她了?那你还等什么,快点救她啊!”清湮的嚷嚷声一贯的震耳欲聋,但这句话却格外让人振奋。
“清湮,别着急,你随我来,就明白了。”
声音远去,伴着掩门的声响,屋内彻底的安静下来。风清啸果真是天下一顶一的名医,纵然再险象凶恶,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不也是能够想出对策来的吗?
也许是屋内难得的静谧,也许是我这副身子真的已经大伤了元气,我只来得及让思绪绕了这么一小圈,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暖啊!仿佛有很一股暖很暖的气,在我体内小心的四下蔓延,温柔的碰触着我的五脏六腑,探寻着,安抚着,越过之处顿时就跟着灵动鲜活起来,就像春风拂过,有嫩嫩的柳枝露出了头,有那么一丝羞怯,却无比坚定努力。
那股气忽弱忽强,忽儿停留,忽儿卯足了劲般狂窜不停,吞斥着一直盘踞在我体内一些不知名的东西,然后我忽觉一沉,一直上上下下漂浮不定的意识彻底的回到了我的身体,顿时通体酣畅,仿若生命伊始。
所有的触感都回来了,我能闻到屋内只在将军府闻过的薰香,能觉出身下是多么的柔软和我这躺了许久的身体是多么的僵硬,终于,那股气一寸一寸的退了,我消失已久的力气却一丝丝的回来了。
我动了动手指,清楚地听到耳边传来惊喜的抽气声。我试着抬了抬眼皮,骤然出现的光亮让我眼睛一酸,只好赶紧又阖上眼。
“别急,离刹,慢慢来……”清湮粗重的呼吸明显的急促了起来,一边劝着我不要着急一边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我定了定神,待眼中那股酸酸的感觉完全散去之后,我缓缓的睁开眼,眯成一条细缝。
眼前是清湮大大的俊脸,他正握着我的手,满脸惊喜。我的心却重重一抽,他竟然消瘦成这副模样,苍白憔悴,面无血色,整个脸似乎只剩下了两只大大的眼睛。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他咧嘴想笑,我却清楚地看见他眼中升起的水雾。
“你知不知道,”我开了口,许久不说话了,声音嘶哑得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一直说一直说,这么唠唠叨叨,实在是,很吵。”
他傻笑一声,在我面前蹲下来,将我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印下一吻,幽黑深邃的眼眸定定的凝视着我,仿佛要把我刻到他生命里:“不管怎么说,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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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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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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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求婚
风清湮这亲密的举动让我不觉红了脸,只能移开眼,骨碌碌的打量房间。
还是那间我住过的屋子,简单干净,舒适宜人,只是原本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被挪到了一边,放满了一些瓶瓶罐罐,看来是为了方便风清啸的诊治。在离我床边不远的地方搁了张八卦镇邪榻,也不知是已经被佣人收拾停当了,还是根本就不曾有人在上面坐卧,榻上的小褥根本看不出一丝被平压的痕迹。
“风清湮,”我转过脸看向他,心里隐隐有丝生气,“你一个堂堂二品将军,视自己身体为儿戏吗?随随便便就把安邦定国抛在脑后,你不怕皇上随时革了你的职。”
“刚醒过来就想训我吗?”他无所谓的笑笑,侧身坐到床上,“风清湮风清湮,你叫得倒是顺口,怎么不干脆把风字去了,也显得亲密些。”
“没事套的什么近乎,似乎我们并不是很熟的样子……”我躲闪着又移开眼,底气不足的小声嘟囔着。
“少爷,药好了,”风清湮刚想开口,墨桑端着药推门而入,见我醒了过来,那脸上的表情,简直没法用词语形容,又惊又喜,还怔怔的似乎不敢相信,好一会儿,才重重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确认,“少爷,小姐她……?”
风清湮伸手接过药,淡淡一笑:“没错,她醒了。墨桑,可不可以麻烦你去一下厨房?她将近一个月没有进食了,总要吃些东西,才能恢复元气。”
“哦,好!墨桑这就去!”她回过神,满脸雀跃,又看了我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墨桑刚要迈出门去,风清湮又唤住她,“离刹她大病初愈,尚……”
“我知道,少爷,准备些清粥小菜就好,姑娘她刚醒过来,只能吃些清淡的。”不等清湮说完,她就灿然一笑,接嘴说道。
“很好,去吧。”风清湮满意的颔首,冲她展开一个赞许的笑。
等到墨桑掩上门,风清湮回过头来,左手端着药碗,右手拿着调羹轻搅着药汁,末了,舀起一勺,送到嘴边。
脑海中浮现风清湮伏下身口对口的喂我药汁的景象,脸腾的一下发起烫来,连忙结结巴巴的对他说:“我……我……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可以。”
只见他一挑眉毛,眼睛一转,玩味的一笑:“你在和谁说话呢?和我吗?怎么我好像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呢?你确定是在和我说话?”
“风清湮,我自己来,既然我已经醒了,就不劳烦你了……”我有些气急败坏。
“什么?我没听清楚。”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要不怎么嘴上说着没听清,眼睛还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我深呼吸,闭了闭眼,无奈的看向他:“好吧,清湮,清湮,行了吧?这回听清楚了吧?我自己吃药。”
“嗯”他笑眯眯地应了,那调羹却还是向着嘴边送去。
“哎……你……你干什么?”我着急的大叫,伸手抓住他那调羹的胳膊。
“不干什么,很烫,吹吹……”他又冲我一眯眼,然后轻轻的吹了吹,这才把调羹递到了我唇边。
……
我一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来是我多想了,这个样子,他不就猜到其实我知道昏迷的时候他是怎么喂我的吗?
再无多话,等他喂完最后一勺药,我立刻把头缩到了被子里面。
“怎么了?出来。”
“不,不出去,我很困,我要睡觉。”
他闷闷的笑出声来,手隔着被子搭在我的肩上:“快点好起来吧,离刹,我等你养好了身体,然后嫁给我。”
说完,他拉开了被子,轻理着我的发丝,我屏住呼吸,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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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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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游说
“离刹?”他轻声唤道,“嗯?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我继续闭着眼保持着一动不动,心里不停念叨着想让他快点走开。
“装睡?”他拍拍我的脸,略感粗糙的触感让我微微一怔,从来没有去仔细看看风清湮的手,那上面满是茧子吧?这是他多年来征战沙场不可磨灭的证据,任谁也不可否认也取代不了。
“别装了,”见我仍是闷头不理,他干脆伏下身子,几乎将嘴贴上了我耳垂,“早就和你说过,你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的,我只稍微听听就能辨得出来,习武之人,还能分不清气息?”
我心里哀叹一声,无奈的睁开眼:“你有完没完,到底想怎么样?我是真的很困,大侠!你也知道,我大病初愈,正虚弱得不行,哪有这么些力气陪你胡说八道!”
“虚弱?这不是挺有力气冲我嚷嚷吗?”他的气息贴着我耳朵吹来,痒痒的,我忍不住伸手去挠,又被他抓住了手。
“你!”我又羞又恼,气鼓鼓的盯住他的眼睛,发现他换上了一种极为认真的表情。
“我不是开玩笑,离刹,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呵护你保护你,再不让你受一丝委屈,只要这世上有我风清湮一天,我尊贵你便不会贫贱,我落魄你也不会艰辛,如何?”又是幽黑如夜的眼神,看得我心跳小小的漏了一拍。
我近乎哀求的看他,希望他不要再继续逼下去。说实话,心里很乱,实在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愿意多一些还是抗拒多一些。“好”的念头只是一闪,眼前就不断晃动昱天的影子,那也是曾经用整个生命呵护我的男子,他烙在我生命中的印记,就如同风清湮手上的茧子一般无法抹煞,但“不”这个音节,同样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出口,昏迷时那喃喃的低语还在耳边回响,他为我哭,为我笑,为我去求九武之尊的圣上,难道这一切,我就能够无动于衷吗?
“不矛盾的啊,离刹,我从来没有要求过,嫁给了我你必须遗忘过去啊,你还是你自己,我只要你陪着我,陪在我身边,只是这样而已。”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他放柔了声音。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原因……你为什么对我……”见他眼中满满的固执和期望,我认命的叹口气。
“因为我被你诱惑了。被你所说的夫妻间的相互扶持,夫妻间的灵犀感应以及夫妻间种种的情感和幸福诱惑了,并且可悲的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幻想着和你心意相通会是怎样的感觉。而真的是很奇怪,若说只单单是幻想,偏又从不曾想换成其他的女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眨了两下眼睛,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呵,还记得你那次骂得我狗血淋头,说我从未得到过感情便没有资格去指责你,我承认,对于你所说的感情,我无知的近乎白痴,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来学习夫妻这两个字究竟包含着怎样的东西。”
“夫妻,夫妻,”听到他这番话,我有些失神,目光绕过他的肩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你只听我说得美好,也许,也有阴暗惨淡也有黯自神伤,那个时候,你就该怨恨我了。”
“怨不怨恨我现在不敢说,但是,离刹,你记住,我是男人,龙昱天可以包容的,我也可以,若是有那么一天,我伤了你的心,伤到你心灰意冷,无法原谅,我会放你走,绝不食言。”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的目光回到他身上。
“那……好吧。”说完,我闭上了眼,静静的听耳边传来风清湮惊喜的吸气。
“……你是说……你同意了?你答应……”
“嗯。”我没睁眼,只将头狠狠地压进枕头,埋上了半张脸,眼角有些微潮。
心里似乎有扇门,轻轻地掩上,昱天,从此以后,只怕真的就要彻底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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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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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待嫁(上)
是不是人有了信念,就会瞬间盎然起来?
将军府上上下下一片欢腾,人人脸上均是掩不住的喜色。打扫的打扫,修剪花木的修剪花木,整个将军府上至一块小小的房上瓦,下至一阶小小的路上砖都焕然一新,让随便一个路人见了,也知道这府内近期定有喜事。
除了我还是成日的无所事事,就连只管着照顾我的墨桑都忙得团团转。只要得空,墨桑就会从街上抱回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盒子。光是胭脂水粉就有十好几种,我看来明明大同小异的颜色,由墨桑说来,就成了天差地别。这个是玫红那个又是洋红,哪样是粉质哪样又是膏脂,墨桑说得眉飞色舞,我听得晕晕绕绕。
本来以为听她讲胭脂水粉就已经够痛苦的了,没料到更痛苦的事情还在后面。风清湮请来了牛不凡,说要为我做几件新衣裳。也不知是牛不凡顶着名家的头衔真的一向严谨细致,还是被风清湮的将军身份所威慑,这牛不凡让我撑开双手挺直了站好,掐掐量量拿着裁尺比划了足有两个时辰方才宣告结束。
“做件新衣裳也这么累啊,我手僵脚僵连脖子也僵了,真是麻烦,直接去成衣铺买件不就行了。”等牛不凡终于抱着他那一大堆裁尺针线告辞之后,我四肢酸软的瘫在床上,任墨桑轻轻捶捏。
“姑娘,这话怎么说的,哪有女孩子家不爱美的,成衣铺是方便,可是,总不是别具心裁独一无二的,更何况,你就要成为我们的将军夫人了,嫁衣就更不能随随便便了。”她嬉笑着,手上的力道却是正好,让我不自觉嘴边溢出满足的音节。
“看你……好像比我还高兴的样子,我看你倒是比我还急着嫁人,是不是女大不中留?要不我去和清湮说,也给你找个如意郎君,省得你成天闲得来取笑我。”我嗔怪的看她一眼,做个鬼脸。
她嘻嘻一笑,来不及回嘴,风清湮推门而入。墨桑连忙站起来,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
“怎么?很累吗?你这样怎么行,堂堂的将军夫人,这么弱不禁风可不行。” 只觉床沿微微一陷,他贴着床边坐下,也伸手捏上了我的脖子。
“喂喂!你轻一点,”没想到他手劲这么大,我痛呼出声,“什么弱不禁风啊,换成你试试看啊,做个衣服还要我一动不动像个木头般的杵着,我大病初愈嘛,也不懂得照顾一下。”挣开他的手,我挣扎着坐起,自己揉着被他捏痛的脖子,不满的小声嘟囔。
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还真是会不客气,大病初愈……呵,你现在不知道有多好。”
“你……什么意思?对了,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救我的?我昏迷的时候,依稀觉得是有股真气在我体内流窜,然后一点一点地修补着我的五脏六腑。”我狐疑地看他,若有所思的喃喃着,忽然,灵光一闪,“啊!清湮,是不是你耗了内力给我诊治的?”
风清湮的表情突然一僵,闪过一丝不自然,我心里一咯噔,急急的抓住他胳膊,摇晃着:“清湮,你用了多少内力?我的伤那么重,连清啸都没有办法,一定需要很深厚的内力,你……你不会用了你所有的内力吧?”
“别激动,离刹,别激动,”他抓住我的手,有力的握了几下,掌心传来让人心安的温度,“傻瓜,我武功这么高强,救你的那点内力,只用了三成还不到,放心,放心,很快我就能恢复到和以前一样了。”
“那就好”我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离刹,你在担心我?”风清湮扬起嘴角,轻轻捏起我的下巴,迫得我不得不和他四目相对。
“……”不等我说出话来,他深入潭水的眸子浮起一片迷幻,眼波一圈一圈的漾着,接着,唇轻轻落下来,辗转温柔。
“有人心疼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在我意识陷入沉醉之前,我清楚地听见清湮满足的轻叹。
作者: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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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7:03
标题:
七十七、待嫁(下)
嫁衣很快的就送了来,那华丽的红艳几乎晃了我的眼。墨桑一边笑吟吟的一样一样在床上铺开,一边羡慕得喋喋不休。
“小姐……你看见了吗?这牛不凡果然人如其名,你看着剪裁,果真是一等一的剪裁,……再看这样式,这么雍容,这么华贵,……你再看这装饰,用的是最平凡不过的花饰,但却能弄得这么楚楚动人,除了牛记衣铺,还有哪间铺子能做得到,还有……”
“墨桑,你这个样子,不如把你送去牛记衣铺做帮工吧?不然,你这么卖力的宣传,完全拿不到工钱,岂不是很赔?”一直站在我身侧微笑的风清湮,居然开口打趣。
“少爷,别取笑了,我是太高兴了嘛”墨桑可爱的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冲送嫁衣过来的伙计笑了笑,“没错,嫁衣,再加上春夏秋冬外袍各两件,还有各款衣服的配套荷包、绢帕,都齐了。”
“谢谢,麻烦给牛师傅带话,辛苦他了,这点小小心意你收下。”说着,风清湮塞给了牛记衣铺的伙计一块整银。
“不可以的,风将军,这是我应该做的,掌柜知道了要骂的”小伙计涨红了脸,连连摆手。
“拿着吧,难得连我们这小丫鬟都如此赞不绝口。府上喜事近了,都沾沾本将军的喜气。”风清湮将银子塞到了他的腰间,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风将军,谢谢风将军。”那小伙计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的道了谢,欢天喜地的走了。
“墨桑,好了,把这些衣服收起来放好吧。来,离刹,我们出去走走。”风清湮轻轻勾了勾我的手,拉着我慢慢踱到后花园。
花园里的梨花开了,白花花的大片大片沉甸甸的压着树枝,似雪,更胜云,美得绝艳凄婉,美得秀倩娇媚。我有些痴迷地看着这团花似锦的花园,不觉有些沉醉,直到身边的风清湮又轻勾我的手,说:“喜欢吗?”
“嗯”我点点头,“只是你何必这么破费。我又不是没有衣服可穿,一下子做这么多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你以后是将军夫人了嘛,多少该讲些排场的。”他伸出食指,冲着我摇摇,笑道。
“你这将军做了多久?俸禄很高吗?若一直这么破费下去,只怕你这偌大的将军府入不敷出噢。”我也仿着他的样子,伸出食指,冲着他摇。
“调皮!还没正式嫁入我将军府,就迫不及待的想做当家主母了吗?”他抓住我的手,和我四目相对,“离刹,我问的不止这些。”
“哦?”
“离刹,喜欢吗?喜欢这里吗?喜欢做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吗?”他殷切的看着我,眼神热切。
“我……”眼前闪过“莫名居”那三个大字,想起昱天和我一起亲手种下的白玉兰,想起昱天执意不请佣人满头大汗的做着家务还傻乎乎地笑,想起……
“离刹,离刹,怎么了?”恍然的神思硬是被风清湮唤了回来,眼前的风清湮,满眼的不解和询问。
“清湮……如果说,我心里还是没法忘记……”我迟迟疑疑的开口,垂下眼睑。
“离刹,听我说,我知道你没法忘记龙昱天,但我要你记住,我一直没有要求你忘记也不奢望你忘记,龙昱天是属于你的过去,没有人可以抹去。我知道你心底装着龙昱天,满满的,满满的,我只需要一小块,一小块就好。”
“清湮……谢谢”眼前蒙上一层水雾,透过水雾,看见风清湮依旧帅得近乎邪气的脸。
“丫头,还说什么谢,你就安安心心的吃好睡好,等着三天之后嫁给我吧。”他轻捏我的脸颊,言语中尽是宠溺。
“清湮,”我突然想到些什么,抓住他的袖子,“我们,是要去月老祠吗?”
“当然不是,我二品辅国将军的婚礼,王公贵胄、朝廷命官都会前来,莫说月老祠装不下这么多人了,光是这些宾客的身份,也不能随便处之。”
“哦……”我低低的哦了一声,眼前又浮现很久以前在月老祠的那一场张扬的幸福……
据说,在这月老祠里开始的婚姻,因为拥有了月老沾有仙气的祝福,会一直一直幸福美好下去……
那个笑,那个娇,怎一个甜字可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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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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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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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迎亲
婚期一定下来,日子就流转得飞快。嫁衣送来的那个晚上,清湮把我和墨桑送到了武廉的一栋私人别院,一来得个清静,二来也权当是我娘家,车轿仪队的从这里穿过长安城,才足够排场足够招摇,再者说,总不能花轿抬着我从将军府里出来,绕上一圈,再抬回去不成?
初春的天气多半是细雨蒙蒙,不急不密的下着,有时候能整整下上一天,虽是不碍事,终究还是不方便,偏偏我出嫁这一天天公作美,一大早还没睁眼,墨桑就进来支开了窗户,有薄薄的朝晖透进来,窗外有鸟儿连串悦耳的歌唱,不用睁眼看,也知道是个绝好的晴天。
“小姐,你怎么还在睡,起来了起来了,一会儿接亲的队伍来了,你还没收拾好,可不吉利哦。”不由分说地,我还在半睡半醒之间,就被墨桑硬生生的拖了起来。
我坐在梳妆台前打着呵欠,墨桑打开门说了句什么,外面就涌进来七八个丫鬟喜婆,立刻七手八脚的开始打扮我。
“啊!”头上传来一阵剧痛让我立刻清醒了所有意识,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梳得紧绷绷的头皮,却被墨桑一下子打了下来。
“不能动,小姐,忍忍就好了,上头是最重要的,不上紧了,后面怎么给你梳髻戴凤冠啊?”
待到额上的头发一丝不苟的被梳拢,又有人一遍一遍的为我涂上头油,然后一点一点的嵌进细小的发夹定型,等到整个发髻梳好之后,便为我戴上了凤冠,沉甸甸的叮当作响,让人觉得连转一下头都是极大的困难。墨桑浅浅的为我扑上粉面,在腮颊两边扫上腮红,用炭笔软软的描出形状,又用一只软羊毛小笔沾了颜料勾勒唇型,末了,还在我眉间点了几笔。
接着有人小心的扶起了我,里一层外一层的将嫁衣裹到我身上,我就像个木偶一样,平摊开双手,木木地任身边的每个人摆弄着。直到最后墨桑将一个金晃晃的项圈儿套在我脖子上,然后把一面铜镜递到了我面前。
“好了,小姐,看看怎么样?”
镜子里那个唇红齿白,美得让我自己都移不开眼的女子真是我么?果然是人要衣装,原来那样一个苍白惨淡的干瘦女子,也能被打扮成这么珠圆玉润,眉间被墨桑寥寥几笔描成的一朵小花,眼睛也不知名的晶亮地闪着光,顿时让我散发出妖娆的妩媚。
我还冲着铜镜张望,门外已隐隐的传来喧闹的喜乐吹打声。
“来了,来了,少爷他们来了,快,小姐,盖上盖头。”墨桑激动得一把抓起盖头,结结实实的蒙住了我的脸。
眼前红光光的一片,头上又沉得没法言语,我只能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被人一左一右的搀着走。
从房间到大门口,短短的距离我却感觉足足走了两柱香那么久。终于,我抬脚迈过了门槛,下了三级台阶,接着,就看见了稳稳停驻的轿子,红得不可思议。
我刚停稳了脚步,就觉一道炙热的目光紧紧的追了过来。脸不自觉地一红,头微微一低,这才想起,蒙着盖头,清湮根本也是看不到。
“吉时到,新娘子上轿……”随着喜婆拖长了音的一声呼喝,有人为我掀起了轿门,我颤颤的坐了进去,那道目光也跟着我往轿内移动,直到轿门垂下来,这才完完整整的隔断了那让我忐忑不安的目光。
队伍走得很慢,虽然难免小小的有些晃,但谈不上颠簸。我抬起头,入眼的只有茫然的一片红,我低下头,也只能看见自己摆放得中规中矩的脚。
外面的喜乐吹吹打打闹声喧天,我在轿内晃着晃着,却犯起困来。头上的重量让我的脖子不觉有些微酸,我小小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将眼转向轿帘的方向,那个方向微微透进光亮,很是容易分辨。
幸福,真的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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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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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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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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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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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求凰
“风将军,这道凤求凰,是将鸡蛋、鸭蛋、鹅蛋、鹌鹑蛋的蛋清蛋黄悉数分离,然后将所有蛋清倒入干净的猪肚,用手拎着放入温水中快速搅动,搅得越快,菜成后的口感就越有韧性。待蛋清均匀凝固后取出,用特制空心铜管插入其中央,再将调好的蛋黄、上汤、血燕、鱼翅顺铜管灌入,一边灌还要一边适度揉捏,这样才能保证能将汤汁全部灌入。灌完之后,再将其用荷叶包裹,塞入洗净的仔鸡腹中,最后刀口处抹上鳜鱼鱼茸,入锅煮上三柱香的时间方成。”
来人想来是一边切开展示一边讲解,随着他的话,耳边的唏嘘声起伏不停。越是如此,我便越是好奇。可无奈我怎么努力,也只能看见他的袖角。
刚着急得不行,一个小碟递到了我脸前。
御厨果然是技艺高超,真是好漂亮的菜!一个规规正正的圆被从中一分为二,晶莹剔透的白包裹着四下张扬的红,那白,嫩嫩的直透出亮来,偶有小气泡冒出来,爆起一丝热气,那红,生生的在中间聚成一朵花,而四下里星点的微翘,仿若凤凰飘张的羽翼。
接着,一双筷子夹起它来,小心翼翼的送到我嘴边。我轻启贝齿,矜持的咬了一小口,只这一口,嘴里差点洪水泛滥。爽滑,鲜嫩,香气扑鼻,鲜味一下子从舌尖蔓延到喉咙,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刚刚讲的那么些材料,我硬是一种味道也没有辨出来。
“风将军,皇上他老人家,赐你这道菜呢,是希望你们夫妻如这道菜般,恩恩爱爱,永结同心,皇上还说,他还盼望着风将军多为我大唐朝多添上如将军一般的饶勇之才呢,啊……哈哈。”
恩恩爱爱,永结同心,他这一句话,却让我顿时麻木了味觉,再也吞咽不下。
凤凰凤凰,雄鸟为凤,雌鸟为凰,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凤和凰形影不离,齐飞齐栖,每当凰梳理五彩羽毛时,凤就会悦耳的啼唱,恩爱得就连玉帝王母都啧啧称赞。
只是好景不长,凰某日忽染急病,不治身亡。失去了凰的凤,羽翼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华,每日每日只是孤独的流泪,整日整夜在云霄宝殿外哀鸣徘徊。那忧伤的歌声让听过的人无不为之动容,那清澈的眼泪让天和地都为之黯淡了光辉。直到唱得喉咙滴血,这才感动了王母。
王母说,我可以让凰复活,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忍受种种孤独,寂寞,病痛和恐惧,然后再忍受最最炽烈的焚烧,直到焚毁了你的一切,只剩下你的心,如果到那个时候,你仍然坚定不移的爱着凰,那么你的爱人就能活过来。
凤答应了王母的条件,从此一人承受着漫漫岁月中的无尽的苦痛,直到衰老得光秃了羽毛,遂挥起翅膀点起一把熊熊烈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投入其中。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也让王母的心扯了三天三夜,终于挥手熄灭了火,让那两只鸟儿复活过来,并且华美如初。
这就是凤求凰的来历。求凰求凰,感人至深的,就在那求的过程。忠贞不二,坎坷艰辛,才换来了最后的好合。
那这一切对我来说,莫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这,算是什么?昱天过世不过半载,我便又红袍加身,垂了手站在这里和他人拜天地。凤失去了凰还懂得哀愤相争,我失去了昱天,我又做过些什么?
我手脚冰凉,浑身微微的发着抖,真是好一道“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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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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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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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交杯
“各位,各位,内子大病初愈,不宜过劳,诸位尽兴,恕在下不能久陪。”许是察觉到我的异状,清湮急急抛出一句话,便伸过手来拉我。
我站着没动,紧攥着拳头不肯与他手手相握,只是我忘了清湮本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见我抗拒,更加大了手劲,索性用掌整个的包住我的拳头。
“我不管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有什么话我们单独说,离刹,你要记住,三拜结束,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耳语。
在一片起哄声中,我木然的被清湮拖着手,进到了卧房。
“你们放下东西就出去吧,夫人不喜欢太闹。还有,告诉谨伯,夫人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宾客就由他帮着招呼一下,也都不必再过来打扰了。”他依我而坐,静静看着喜婆蹲下为我俩结完衣角,然后平静的吩咐。
“……是”怯怯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过之后,又有人在清湮脚边的小凳上搁上一个托盘,斟出两杯黄澄澄的酒,然后不久就听见掩门的声音。
“……你,莫不是后悔了吧?”停了半晌,清湮涩着声音问道。
我咬住嘴唇不吭声,手指不安的绞着裙边,紧张得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盖头被清湮一把扯下来,他扳过我的身子让我正对着他,狭长的眼睛里闪动着我已经很久不见了的怒意。
“说啊,你是不是后悔了?你躲什么,看着我!”他拼命克制着冲我咆哮的念头,只捏住我的下巴,哑了声不甘的继续追问。
“清湮……我……”眼睛浮起一片水雾,我讷讷的开口,声音惶恐。
“你知不知道,现在普天下都知道你和我风清湮已经拜过了天地,是不折不扣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他无声的惨笑了一下,眼圈有点微红。
“我知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即使你现在迟疑了,后悔了,我也不可能再放手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散开。
“就这么难吗?真就这么难吗?把你心里的位置分给我一小块都不可以吗?离刹,我不信,我不信你心里就一点儿也没有我,是那道该死的‘凤求凰’是不是?你顾虑的太多了,是不是?”他拨弄着我的额发,近乎绝望。
“清湮……对不起……对不起……”我拼命摇着头,眼泪顺着眼角不住滑落。
“该死……”下一瞬,他已经站起来小跨一步,一拳捣在桌上,哗啦啦的震得桌上的茶壶杯盏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清湮!”我惊呼,连忙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再进一步动作。
“……少爷?”我话音刚落,就听窗外传来迟迟疑疑的询问。
“滚!不是说了让你们都不要过来的吗?都走开!”清湮手不能再动,抬起腿照着桌子就踢了过去。
“没什么事,只是不小心碰倒了,你们都回去吧,清湮他有我照顾就好。”我连忙改成整个儿的抱住他的腰,转过头去冲着窗口,以尽量平静的语气吩咐着,然后再转过脸,抬起头,小声苦苦哀求,“清湮,清湮,我求你,求求你,别这样,你有什么火冲着我来,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他暂时平静下来,任我就这么搂着他的腰,一动不动。
我把脸埋到他还起伏不定的胸口,听他深沉粗重的喘息和急速有力的心跳,有点疲倦的闭上眼:“清湮,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是不能接受你,我只是不能原谅我自己。皇上如此看重你,若是知道我居然是这样不忠不贞的人,怕是也不会赞同。我配不上你,清湮,我也对不起救下我整个生命的昱天,你休了我罢……”
还不等我说完,他忽的把我推开,有力的大手死死的钳制住我的肩膀:“你给我听好了,我说过不会放手,就再也不会放手。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要你,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你这辈子,只能留在我风清湮身边。”
说完,一把把我扔到床上,然后抓起小凳上的一杯酒塞到了我手里,不由分说地绕了我的手仰颈饮下,啪得将杯子捏了个粉碎,然后站起身挥手断开纠结的衣角,踢开门,扔下不知所措的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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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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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枷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关上了门,又是怎样饮下了那杯酒,抑或是没饮?谁知道呢。只是第二天墨桑战战兢兢的将我摇醒的时候,我正和衣靠在床棂上,那只小小的酒杯翻倒在床铺上,早已是一滴不剩。
“……少夫人,你和少爷……吵架了吗?”她小心的四下打量着,吞吞吐吐,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我顺着她目光看去,一地狼藉,一色花式的茶壶杯盏四分五裂,合着各样糕饼的碎屑灰扑扑的满地躺着,上好红木制成的八宝呈祥桌几乎被踢到了窗户下面,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白的痕迹。
我勉强冲她咧了咧嘴,想若无其事的笑笑却没能成功:“如果我说没有,任谁看了这个样子,也是不会相信的吧。”
“可是……怎么会……”墨桑脸上完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想问原因,又似乎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这么唐突不太合适,于是,剩下的半句话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我没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刚尴尬难捱的时候,门上传来几下轻叩。
“少夫人,风谨有几句话想和您说,不知道是否方便。”
“谨伯你进来吧,”风谨应声推门而入,行了个礼,然后看了眼墨桑,我会意,冲墨桑颔首,“墨桑,可不可以麻烦你去找几样东西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墨桑挨个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谨伯,你坐……”我站起身抬了抬手,示意他自便。
“不用了,少夫人,府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交待,风谨只是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如有唐突之处还请少夫人见谅。”
“谨伯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您知道清湮一直都是把您当成长辈来看的。”看他这么严肃,虽然知道他是为何事而来,我还是不安的用手绞着衣角。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姑且以长辈自居一次,我问你,你可知我是为何而来?”他犀利的盯住我,看得我一阵紧张,这风家,就连管家也这么气势逼人。
“我知道,是想问我和清湮昨天为什么会吵架。”我低下头,咬着嘴唇轻声道。
“你错了,我不需要问也明白你们吵架的原因,我是想问你,你有什么打算。”
我讶异的抬头,却是看他一脸的认真:“我……”
“你打算一辈子背着心里的枷锁活下去吗?折磨你自己?也折磨清湮?”他打断我,似乎并不是真想听我的答案,“你知道我为什么固执的喊他清湮少爷吗?我是从风家老宅跟着他过来的,我从小看着他们兄弟长大,从小时候,清湮他,就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老爷的决定,我是当时惟一知情的人。”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见我神色坦然,才复又接着说下去,“虽然我不赞同他的决定,但是我无能为力。清湮从小就很懂事,是那种孤独到落寞的懂事,默不作声的接受他的使命。直到十岁那年,夫人带着他们兄弟俩去金山寺还愿,却不想遇到了朝廷正在缉拿通缉犯,贵妇稚子,当然是最合适的人质人选,一番搏斗之后,虽然最后还是正不压邪,夫人却为了保护两位少爷受了重伤。也许都是命中注定,清啸医术有限,等老爷从雪山采雪莲回来,夫人已经过世了。老爷指责清湮武艺不精,护母不利,从此清湮少爷心里就背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再然后澜裳他们三人的感情纠葛,更是让清湮少爷一步步孤僻叛逆下去。他毛遂自荐镇守边境,用自我放逐的方式来逃避长安的一切。再后来的事情,少夫人你就知道了。他因为你,慢慢向周围的一切敞开了心门,你知道我看着心里有多欣慰吗?你真的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的过去吗?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清湮他从来在乎就不是什么名声口碑,不是吗?”
“可是……”
“你还不明白吗?人活一世,贵在放下执念,放下执念,是为了更好的铭记,作茧自缚只不过是自找苦吃。这些话,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能够完全明白了。好了,少夫人,我该走了,另外我要告诉你,清湮少爷昨天在武场舞了一夜剑,他刚为救你损了部分内功,练武讲究循序渐进,太过激进会如何,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我不希望清湮少爷出事,如果你也不希望,那么我希望你可以去劝劝他,现在也只有你,能够劝他。”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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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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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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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虚惊
“少夫人……你……”谨伯前脚刚走,墨桑后脚就迈进了房门,想必刚才的对话,她听了个一字不漏。
但我已经顾不得去管这些,谨伯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我只觉头都气得有些发晕,彻夜习武!怎么还能有人胡闹到这种地步!偏偏还是练剑,讲究招式和内功的绝对统一,这样筋疲力竭似的消耗,和自寻死路有什么两样!风清湮啊风清湮,怎么你有时候比一个君王更有气势威仪,而有时候表现得又比一个孩子还要幼稚呢?
“墨桑,武场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我上去抓住她的手,拖着她就要往外走。
“可是,少夫人,你的衣服……”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觉出累赘,原来我还穿着喜服,而被扯下的那一角衣摆,明明白白的提醒着我昨夜风清湮的怒气,眼前立刻就浮现风清湮执拗的挥舞着四法青云的场景,于是略一迟疑,我还是拉着墨桑跑了出去:“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个时候还换什么衣服,等我把清湮劝回来,再换也不迟。”
等我拉着墨桑几乎一路小跑的跑到武场时,我几乎愣在当下。
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四下飞舞着,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挥舞着闪着银光的四法青云。场内本该在外圈立着的木桩,早就变成了一地木片、木条,或者木屑,剑气在地上不断划出深印,又不断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而消失。围观的家丁很多,却只是站得远远的不安的交头接耳,没有一个敢凑过去。
“清湮!”我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向他跑过去,墨桑想拦着我,被我一下甩开,“停下,停下,你给我停下。”
清湮没有理我,更没有停下,却明显的避开了我。
“风清湮,你听到没有!停下来!”我索性冲到武场中间,气急地挥手跳脚。
他仍是不理我,甚至有些赌气地越舞越快,我茫然的看着他在我左右穿梭,耳边只听得见“嗖嗖”的声音。
好!好你个风清湮!武功是高强没错,臭脾气也一点不小!你会武功,莫非我就不会了?这么想着,我也一赌气,腾空而起循着风清湮的身形移去,卯足了力气紧跟他的脚步。
他知我跟在他身后,便更加频繁的左突右闪,眼看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衣襟,他偏偏向右一闪又让我扑了个空,可恶!风清湮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耍我!!
“清湮,你够了吧,整够了就停下来和我说话!”几次三番下来,我已经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脚步明显的慢了下来,大口大口呼呼的喘个不停。
他置若罔闻,脚步反而移得更加快了起来,我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打起精神继续跟着。
我紧紧盯着他的步法,生怕一个不留神,被他拉下更大。突然他脚步一晃,仿着方才的经验,我自然的平移着脚步,身子也跟着右移了过去,却没想到这次他直直的折了回来,四法青云瞬间已经照着我的胸口逼了过来!
“啊……少夫人小心!”四下里传来一片惊呼吸气声。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得看着四法青云朝着我越逼越近。
说时迟,那时快,清湮急急地收了势,四法青云终于在离我胸口还剩半寸的时候停了下来,但我还是感到一股凌厉的剑气擦着我的脸呼啸而过,接着脸颊上就一片火辣辣的疼。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是不是!”停下来的清湮还不等站稳脚步就冲我咆哮起来,“咣”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剑,急走到我面前,伸手便要抚上我的脸。
我从没见过风清湮像现在这般狼狈不堪,眼睛通红,头发散乱,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的跳动着,浑身被汗浸得透湿。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狠狠一疼,我鼻子一酸,嘴一咧,就放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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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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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6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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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旖旎
我这么一哭,明显让清湮乱了手脚。已经伸到我脸前的手僵住,犹豫的微弯手指,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风清湮!你太过分了!你才是不要命了!你才是不要命!”我胡乱的抹着脸,抬高了声音,也冲他吼了回去。
“别!”他却一把擒住我的手,捏了个死紧,“别碰着伤口,走,我们回去上药,别留下疤痕。”
“我不走,我不走!不要你管!你跑啊,尽管跑啊!这会儿来管我留不留疤痕干什么!你放手,放手!”我一边拼命甩着他的手,一边拖着哭腔继续对他嚷嚷。
猛的,风清湮宽大的怀抱笼罩了我,那么紧那么紧,几乎要挤出我体内所有的空气。固执的用手把我的头按在他肩膀上,汗津津的脸庞贴着我未受伤的那半边脸,不住地喃喃道:“对不起,离刹,是我不好,我混蛋,你别这样了,别哭了,乖。”
“你不就是武功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好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了?我已经来找你了,你还要怎么样。”我哭得越发矫情,眼泪扑扑的不断掉落在他衣服上,浸成湿嗒嗒的一片,不过他早已是浑身湿透,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了。
“是、是、是,全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乖,不哭了,我们回去可好?随便你骂我或是打我,只要你能消气,怎么都好。”他轻拍我的背,轻声软语。
“我才不要打你,”我在清湮背上擦干净眼泪鼻涕,抬起头来,“你这么臭……”
清湮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打横抱起我:“还敢嫌我臭!看来还是该我打你。”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你没看这么多人都看着吗?”瞟了一眼不远处捂嘴偷笑的墨桑,我不觉红了脸,又羞又恼的压低了声音。
“嘘!闭嘴!”干净利落的吐出这几个字,清湮移动起脚步,转眼就离开了武场。
卸妆、沐浴、换衣,等我做完这一切,干净清爽的回到房里的时候,卧房也恢复了整洁宁静。地面打扫得干干静静,瓷器香炉之类的整套的换了,桌椅也摆的丝毫不差,如果不是整夜几乎未睡的疲累清清楚楚的提醒着我,我几乎真要以为昨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同样一身清爽的清湮正坐在满桌的食物面前,笑眯眯的看我,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依他而坐,苦着脸看他把桌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夹到我面前的小碟里:“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也不饿,能不能不要吃……”
“不行。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水米未进,再不吃点东西,怎么撑得住?”清湮坚定的拒绝,夹起一块银丝卷,送到我嘴边。
我不满的噘嘴,却还是张开嘴咬了个满口,愤愤的看他笑得得意,连忙紧嚼几口吞下:“就知道说我,你自己呢?还胡闹了一整晚……”
话说到一半,清湮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抚过我脸上被剑气划破的细微伤口:“不提了,好不好,离刹?以后绝不会了,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让你伤心,好不好?”
我盯着他墨黑的眼眸,里面有一种叫做温柔的朦胧,随着眼波一圈圈儿荡开,清澈动人。于是淡笑着回应:“好。”
无限旖旎的气氛中,清湮硬是一口口喂我将桌上的东西吃了个大半,这才满意地搂着我,将剩下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哟,将军府中还真是勤俭至此,你看你吃的连点碎屑也不剩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将军府就快揭不开锅了。”玩心一起,我故意拿手指抹了抹小碟,斜着眼睛看他。
“是啊是啊,以前我自己的俸禄养我自己就足够,现在可是还要养你,自然要节省一些。”
“你!你风将军家大业大,这将军府上上下下多少人,不过是多了我一人,你就承担不起了?”
“呵……”
……
“清湮……好困”说话间,困意袭来,眼皮渐渐重得再也抬不起来,我靠向他低语。
清湮抱起我,轻轻将我放到床上,扯起薄被盖在我身上,然后他也跟着挤了进来,躺到我身侧,伸出手臂稳稳的环住我。
“清湮,对不起……我没办法忘记昱天,但是……我想,以后,我会心疼你……”我蜷进他怀里,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向他道歉,也是表白。
只听他长叹一声,低沉了声音:“离刹,其实真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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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幻花落雪 于 2007-4-26 17:2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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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7:20
标题:
八十五、面圣
按照皇上的吩咐,三天过后,清湮该携我上殿谢恩。于是一大早天还不亮,清湮就早早的把我拖出了被子。
我的睡意在看到墨桑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带着七八个丫鬟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大大小小的锦盒,只看得我瞪大了眼,说话也跟着结巴起来:“这……这些,不……不会是……都要给我戴上的吧。”
“少夫人,这可是进宫面圣,你现在是二品将军夫人,自然要按着规定装束来的。”墨桑笑笑,玩闹着把我按在梳妆台前坐好。
“可是这么些东西,要是都给我戴上,我还要怎么走路。”不甘的小声抗议,巴望着能少戴一件就少戴一件。
“好了,少夫人,赶紧坐好了,少爷还等着呢,别误了时辰。”看着她脸上明摆着的“没得商量”四个大字,我只好长叹一声,任命的坐好。
墨桑拿起一个假发套,套在我头上,然后挑出若干股真发,抹油定型,盘出一个复杂的百花髻。接着,从锦盒中找出一朵薄如蝉翼的浅黄织锦绣球,正正别在髻后。然后一顺往上,围着插入六支翡翠蝴蝶簪,正前以一个镏金石榴插簪梳定住额发,最后在发髻两侧各垂了两支与发簪成套的蝴蝶步摇钗,悬出长长的金丝,在腮边绾成兰花模样,这繁复的头饰才方告结束。
头饰弄完了,便是上妆,上妆倒是极快,总不外乎点唇抹粉描眉画眼这一套,涂抹停当,墨桑将一片五瓣梅花状的小金箔贴到我眉心,正好掩住我魔族的象征,最后又用小毫在我脸上绘出一朵花,自然逼真,完全看不出那里原是一道被剑气所伤的伤口。
我僵着脖子不敢动,生怕一动,这头上的零零散散就跟着一并垮下来,任由着墨桑她们将我搀起,束腰,然后里一件外一件的为我换上宽大的华服,在腰间扎上丝带,最后在肩上披上一条轻薄的披纱,盘绕于两臂之间,纱上隐约现出大簇大簇的绣球花,又正好与我的发饰相映成趣。
“好了,少夫人,你真美啊!”她们齐声啧啧的赞叹着,将镜子捧了过来。
我扬了扬眉,完全不怀疑她们的话,婚礼那天的妆就已经让我叹为观止了,又何况如今?颜色虽是素淡了不少,倒也是别有另一番风韵,高贵而不失妩媚,清雅而不失妖娆。
清湮看到我这副打扮,眼睛也一亮一亮地闪着,笑着过来牵我的手:“真美。”
心里甜滋滋的,掩不住得意的笑弯了眼,顿时觉得这不自在的累赘也是值得的。再细看清湮,他也换上了正规的宫装,一件青黑色的圆领窄袖外袍,头戴同色系的纱罗幞头,不由得努努嘴:“你倒是轻松,袍子一换,头冠一戴就妥当了,哪像我一直折腾到现在。”
“你说的可好,都一般模样的轻松,还分男女做什么。”他讥诮的一笑,冲我做了个鬼脸。
“你……”我哭笑不得,却还不等我抗议,他就牵着我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四平八稳的走着,穿过人群广场,在玄武门前停下来。下得车来,早已有两顶小轿候在那里。我和清湮一人一顶的坐了,又行了一段路,然后停稳。
下了轿,太和殿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宏伟的宫殿威耸于玉阶之上,我怔了怔,心里有些紧张,手心微微沁出了汗。
我轻轻扯了扯清湮的衣角,他回过头笑笑:“怎么?”
“我……”我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紧张?”他玩味的扯起嘴角,“你又不是第一次随我来这里了,上次怎也没见你紧张。”
“你闭嘴!”我狠狠白他一眼,他低低一笑,伸过手来用力握了握。
拾阶而上,在殿门外站定,门口的公公扯长了音,尖声喊着:“辅国将军风清湮携夫人面圣!”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7:22
标题:
八十六、受封
清湮鼓励的看我一眼,牵起我的手,便要往里走。
我头一下子“嗡”的一声,清湮这是想干什么?再怎么感情深厚,牵着手给皇上看,总是不合礼数,更何况这殿内多的是文武百官,何苦自找些取笑?可无论我怎么挣扎,清湮仍是紧紧握着,不肯让我挣脱。
进了殿,殿上安静无声,没有人说话,我垂着睑,却感到殿内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聚在我身上,而其中一道,就正好来自大殿正中,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
跟着清湮走到大殿中央,他松开我的手,跪地行礼,我也仿着他的样子,跪了下来。
“臣风清湮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离刹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刚落,就听玉阶之上传来一个乐呵呵的声音:“爱卿快快请起!”
“谢皇上!”齐声说了,我随清湮站起来,仍安静的垂着睑,循礼不四下张望。
接着,那个乐呵呵的声音继续道:“风爱卿,这便是你新婚的夫人么?”
“回皇上,正是。”清湮语气平静,却也能隐隐听出掩不住的些许得意。
殿上那人笑了笑:“抬起脸来,让朕看看!”
我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来。殿上左右站满了身着官服的臣子们,或苍老或英俊的脸,却是一个赛着一个的风度翩翩,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我的神经却莫名的松弛下来,是啊,有什么好紧张的呢?于是我大胆的将目光转向那明黄的龙袍,炫目的皇冠,然后迎上他的眼睛,明显的看到皇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只见他微眯了眼,唇角一勾:“果然是美艳动人,用国色天香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又伏下身去叩拜:“谢皇上夸赞。”
“好!来人啊,宣旨。”他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就引得周遭好些人忙乎个不停。清湮也又跪了下来,然后有太监捧着圣旨,朗声念着,大意说些辅国将军风清湮之妻离刹,德容出众,特赐封为华绰夫人,章印绶佩,皆如其夫云云。我直挺挺的跪着,跪到膝盖发酸,那太监还在慢条斯理的念个不停:“……另赐琉璃合欢珮一对、鎏金镶翡翠珊瑚手镯一对、金花钏一对、点翠镶宝福禄簪一对、缠臂金一对……华绰夫人接旨谢恩!”
真是好不容易念完了!我又磕头谢了恩,接过了圣旨。
终于听到皇上说了“平身”。我忙不迭的站起来,将手中的圣旨交给一侧的宫女捧着,退到清湮身侧。
“风爱卿,朕见华绰夫人颊上所绘颇为别致,不知有何用意。”
“回皇上,这乃是她前日陪臣修习武功之时,不慎被臣剑气所伤划出的一道伤口,为免失礼,家婢便以此为掩,若是污了皇上的眼,还望皇上不要介意。”清湮一拱手,不卑不亢。
我耻笑的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暗骂到,好不要脸的说词,编得有模有样,你还真好意思。
他俏皮的冲我眨眨眼,那意思分明是说,我就这样说了,你能奈我几何?
然而我们之间这眼神的交换却完全被皇上误解,只听他朗声大笑:“爱卿和华绰夫人果然是伉俪情深,不过你俩要眉目传情,还是回府上比较合适,但只怕你们不得不分离一段时间了,清湮,朕命你押送军粮前去边关,明日正午时分动身。”
“臣遵旨。”
“好了,今日无甚要事,退朝吧。”皇上挥了挥手,侧立一旁的太监立时尖着嗓子喊了起来,宫女们开道的开道,搀扶的搀扶,簇拥着皇上转身走了。
直到皇上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这才零零散散的往外走去。清湮仍是避也不避地拉了我的手,闲适的往外走,不停有人过来拱着手,说些祝贺的话。
走着走着,突然脚前出现一片阴影,清湮也站定了脚步。我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英挺的鼻梁,神采奕奕的薄唇,微蓝的眸子,额发里隐着两只小小的犄角。
我勉强一笑:“龙琰,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面无表情,眸子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冲清湮拱了拱手,眼睛却盯着我:“恭喜风将军和华绰夫人新婚大喜,龙某当日门内有事,不曾到现场祝贺,听闻皇上还赐了道‘凤求凰’,真是可惜啊,风将军不会介意吧?”
他语带双关,任我再愚笨,也能听出其中的责备。我不安的垂了睫,不敢再看他。
“龙兄这是说的哪里话,龙兄身为侍郎,每日要劳心之事不计其数,哪是我们这些粗人能够比的。龙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好了,风某明日就要出行,还得回府收拾打点,先行一步。”清湮毫不在意的打着哈哈,说完这些话,牵起我的手,快步离开。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17:25
标题:
八十七、承诺
脚步移转才不过两步,便听身后传来龙琰不屑的嘲弄:“风将军既然讨得美娇娘,大可不必再如此拼命,不然,若是一个不小心出点意外,这伉俪情深,可就不一定再形容谁了。”
清湮的手一紧,立刻就有怒气迸发出来,就像突然往微红的木炭炉中浇入一杯酒,火苗伴着嘶嘶声一窜老高。
我死死抱住他的胳膊,用身子挡着,不让他转身。
“清湮,清湮,我求你,不要”我摇着头,小声苦苦的哀求,已经有泪水在眼眶里转个不停。
清湮紧紧盯着我,瞳光似渔网般铺天盖地撒下来,欲言又止间漫出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深沉,似怜惜又似无奈。少顷,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头去:“有劳中书侍郎关心,你的话,风某记下了。”
说完,再无停留,急急带着我向玄武门走去。
回行的马车上,清湮见我惨白着脸无精打采,凑着坐过来揽住我的肩:“怎么了?还是在为龙琰话闷闷不乐?”
我极慢的摇了摇头,将视线投向窗外,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一切是那么有条不紊,人群车马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仿佛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全是一般无二的光景。
“好他个龙琰!他是文我是武,朝堂之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居然如此出言侮辱,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与他一般见识,若是今后还是这样尖酸刻薄,我风清湮定不会轻易罢手。”
清湮气呼呼的话语拉回我的神志,我惨然一笑:“这又是何必,你俩同朝为官时日也不算短,龙琰为人怎么样,你应该也很明白。他今天这样,无非是对我不满,要知道当年我和昱天的婚礼,地府和龙宫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又是昱天的师兄,为昱天打抱不平也在情理之中,清湮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若是他今日衷心祝福反倒不正常。龙琰他认为我不忠不贞也好,见异思迁也罢,终归是他自己的想法,你就是再不轻易罢手,他已经这么想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别说了,”他一把把我搂进怀中,像安抚一个孩子般轻抚着我的背,“别说了,离刹,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你心底只爱龙昱天,你对我的好,不过是出于你人性本身的温暖,只是这份温暖我太贪恋了,所以才无论如何没法放手。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只想着自己,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
出于人性本身的温暖么?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我。我静静听着,不作声,因为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真如清湮所说,我对他,只是关心么?似乎不是,不然为什么能够接受他与自己从此亲密无间?可是我对他,似乎又与对昱天的感情不尽相同,不然怎么心底总有一些片断时时刻刻挥之不去?
“离刹,你不要这样,”他停止了轻抚,顿了顿,再出声,已经能够听出浓浓的哽咽,“你越是这么平静,我就越是心疼。”
“清湮,我没事,我很好,真的,”微微有些慌神,连忙开口,“别人怎么想,就由着他们怎么想吧,我们管不了那许多,也实在没有必要去管。至于现在,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是你风清湮的娘子了,这也许,就是天意。”
“天意么……”他的头抵着我的,喃喃念着。
“对了,我忘了,清湮是不信天意的,清湮你就当我顽冥不化吧。”我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尽量将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我不管是不是天意,我只是希望,等到我步履蹒跚的时候,你还能让我这样牵着你的手,哪怕只在后花园里磕磕绊绊的走走,我也甘之如饴。”他坐正了身子,满眼憧憬的盯住我的眼睛,“离刹,你能够答应我吗?”
“好,我答应。”我郑重地点头,主动握住他的手。
一抹笑,在他的黑眸中定格,居然,是那么的璀璨诱惑。
作者:
jia668123
时间:
2007-4-26 19:17
等待更新.......
作者:
ID472170
时间:
2007-4-26 19:19
关注 ... ...
作者:
※天堂妤轩♂
时间:
2007-4-26 20:01
大家有点素质..(我是被迫发是
)
只要连续文没断大家就 别发帖子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20:51
标题:
八十八、遗憾
清湮这一走又是小半个月,本来我是想跟着同去的,无奈清湮说出公差还没有携带内眷的先例,不管我怎样软磨硬泡都不肯松口。好在每过个三五天就会有飞鸽传书报平安,讲些一路上的行程琐碎。
府内的生活平静如水,偶尔和墨桑去城内逛逛,除去华服,素面朝天,舍去马车,就这么简单利索的在明媚的阳光下闲散的走走,听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手不时碰上腰间的贵霜之牙,如果不是身旁有个墨桑亦步亦趋的跟着,我几乎又要把自己当成是那个没心没肺只知任性傻笑的魔族女子,捧一把会鸣的胭脂溺在众人的关爱中不知好歹,踏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江湖里辗转沉浮。
呵,那些过往,究竟离我有多远了呢?远到现在,我已经成了一个终日被包裹在华美宽大的各式袍子里的一个水晶娃娃,美艳且精致,平和又哀伤,就连便服出个门都还得偷偷摸摸等待机会。
墨桑说,将军夫人就得有个将军夫人的样子,更何况又被皇上亲自赐了封号,成日的再这么迷迷糊糊,岂不是自毁形象?
于是我恪守规矩,笑不露齿,彳亍而行,对府上每一个人都彬彬有礼,做每一件事都再三思虑。于是墨桑满意地笑,说我一举手一投足越来越风度绰绰,已足以成为他人仰慕的楷模榜样。只是她哪里知道,笑不露齿是因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我开怀得露出八颗牙齿或者更多,彳亍而行是因为我被层层包裹压根儿也走不快,她所满意的,不过是我歪打正着。
只是有一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应酬处理。就像,右丞相小孙子的抓周礼。
请柬送来的时候,我着实很是踌躇了一番,去吧,那宾客满堂的场面我确实发怵,不去吧,偏清湮不在长安,只送份贺礼未免怠慢。我还在这厢犹豫,墨桑和谨伯却已开始准备礼单及我那晚的装束,似乎完全不必商量,我必去无疑。
任命的携了贺礼丫鬟前去,对着一个又一个的根本不认识贵妇假笑周旋,还免不了的又是被龙琰好一顿讥讽。受了讥讽还不能扬长而去,只能硬着头皮待到最后,还得绷紧了神经处处闪躲着龙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你愿讽便讽,愿嘲便嘲,我自躲得远远的,难不成,堂堂的中书侍郎还真能就为了讽刺我而步步跟着?
虽然难免有一些小小的不快,我在回府之后,却忍不住一遍一遍回味着当天的情景。
一个小小的白嫩嫩的身子,淌着口水咯咯笑着,穿着绣满牡丹和各式福字的大红锦袍,腰间系着象征长寿的缨络佩饰,在一张摆满了文房四宝、刀剑弓箭、官帽书册、胭脂水粉……的长桌上,自顾自的爬阿爬阿。好奇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嘴里不停咿咿呀呀的念叨着听不明白的话,胖胖的小手四下里扑打。那么可爱的样子,直让我不自觉时时浮起微笑。
有这么一个小东西在怀中不停扭动,会不会很开心?有这么一个小东西急急的挥着小手咿咿呀呀的追着你,是不是就算听不懂也会感觉很温馨?有这么一个小东西突然冲你绽出纯净无邪的笑,又会不会喜极而泣?
孩子,孩子,我听见我自己心底几近疯狂的呐喊,我也想要个有个孩子。
其实以前和昱天在一起的时候,每每看见有年轻的夫妇在市集上牵着孩子的小手买一支糖葫芦,我就羡慕得不能言语。一个小小的身躯,从我体内降生,却长得与昱天一样的蓝眸,那该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无奈龙族之人本身体温极低,本就不易拥有子嗣,再加上龙宫和地府所修习的心法同属阴性,于是和昱天有个孩子,就成了全然不可强求之事,再到后来,干脆成了笼罩在我心头从不曾说出口的遗憾。
突然很难过,又突然很期待,如果我不能有昱天的孩子,那清湮,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属于我离刹的孩子。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20:54
标题:
八十九、回归
左盼右盼,终于是盼来了清湮回程的消息。两日,还有两日。
四百里加急的口信,让整个将军府振奋了起来,厨房开始四处采购新鲜的食材,武场被刷洗的干干净净,书房也已经又点起了薰香,就连马厩也都厚厚的垛上了干燥的草。真是万事妥当,只欠一人。
他们忙碌,我自然不好意思太过清闲,到了清湮回来的那一天,我起了个大早拉了墨桑也满府里转悠,只是无论我去哪里,都会被人委婉的轰出来。去厨房吧,怕灶火无情;去武场吧,怕刀剑无眼;去马厩吧,怕我禁受不起马匹的气味;书房倒是没人阻我,但早已是整整齐齐温馨暖和,实在无从插手,最后只能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坐在后花园里看鱼。
“哈,少夫人,你很想清湮少爷吧,少爷是朝廷命官嘛,又是武将,半月半月的出行在外是很正常的事情,第一次你就这个样子,以后可要怎么适应?”墨桑嘻嘻一笑,一边递着喂鱼的饵料,一边调侃。
“好你个死丫头,果然是很清闲,都有空来取笑我了!就不怕我撕了你的嘴?”我故意做出咬牙切齿的样子,伸出手作势要捏她的嘴。
她满不在乎的一偏头,躲过了我的手:“墨桑可没有说错,想就想嘛,要不然今天起这么大早干什么?心里期待就承认嘛,又没人会笑你,清湮少爷是你夫君嘛,想想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墨桑,你再说半句,我明天就找个媒婆来,把你嫁出去。”我无可奈何的瞪她一眼,愤愤地收回手。
“不说了不说了,”她吐吐舌头,抬眼张望了一下,突然欢呼道,“少爷回来了!”
“哪里?”我蔌的站起身,顺着墨桑的视线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转头,皮笑肉不笑的冲墨桑嘿嘿一声:“你耍我?”
“没有啊,是回来了,那是暗影的马鞍,拆下来拿去清洗的,绝对不会错的,少爷回来了。”墨桑急急否认,伸手指着一个抱着一堆东西匆匆的背影,脸上是笃定得不能再笃定的神情。
“那还等什么,快随我去前厅。”
我四下里胡乱地拍了拍,抓起裙脚,刚要迈步,抬脸却看见墨桑一脸的揶揄,眨眨眼,极小声的嘟囔:“还说不想?”
我眯起眼,送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无辜却满是警告:“墨桑?你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见……”
“呃……没什么没什么,少夫人,我是说……赶快走吧,咱们快走吧,快去前厅。”聪明如她,怎会听不出我语中的威胁?不再言语,跟在我身后,却还是不停传来低笑。
待我和她走到正厅,哪里有清湮的影子!别说人了,就连一丝他回来的痕迹都找不出来。正忙着在厅内打扫的几个小丫鬟,见我过来,恭敬了行了礼,又各干各的事情去了,剩下我和墨桑站在厅中央,纳闷的大眼瞪小眼。
看错了?一定是你看错了!我瞪着墨桑,眼神传达着我的想法。
难道是我看错了吗?不大可能啊!墨桑也睁大了眼睛看我,眼神清清楚楚地撒出一片委屈。
正在我眼睛瞪得生疼的时候,谨伯从门外走了进来。
“少夫人……”
“谨伯……”
他一拱手,几乎和我同时出了声。
“谨伯,墨桑刚才说,看见暗影的马鞍了,那么清湮是回来了吗?”趁他停当的空儿,我赶紧的问道。
“没错,清湮少爷是回来了,可是没有进门就接着进宫了,说是路上接到了皇上的传昭,让他一回长安就马上进宫,所以清湮少爷他只回来换了匹马,并没有多作停顿。”
进宫?刚回来就又进宫?我微微有点失望,心底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清湮他每次回长安都是接着就被传进宫吗?”
“倒也不全是,通常还是会先回府休息到第二天才上朝面圣的,但若是皇上忽然有急事,那就不好说了。少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担心,不过是再等上个把时辰,少爷就回来了。”
“哦,好……”我讷讷地应了一声,就又转回了内庭,急事?自从凤歌和了亲,这些许月来,外和内安,国泰民欢一片祥和,这突然的会是什么急事?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20:57
标题:
九十、圣怒
“少夫人……少夫人……快……快……”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不用看也知道是墨桑,整个府里能这么坦然得如此没大没小的,也只有她了。
“清湮回来了?”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我连忙站起来,向门口迎去。午时都过去将近一半了,厨房早就备好了一桌子饭菜,清湮也是时候回来了。
“不是,是刘副将来了,在前厅,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墨桑还在拍着胸口就又跟着我往前厅走。
“刘副将?就是那个主要维护长安秩序的刘副将?他来做什么?”有些奇怪,论起来,这个刘副将职位卑微,手下能管上几个侍卫,驻守长安城,繁华热闹倒是也看了个遍,比起建业那种小地方的县令,还是要幸运得多,但也是绝然进不去皇宫的,与清湮的品级,就更加不能相提并论了。
“不是,是少爷的副将,正好也姓刘,为的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他只说事情很重要,务必要当面告诉少夫人你。”
听了这句话,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我加紧了脚步,近乎一溜小跑。
“卑职见过华绰夫人。”我刚迈入前厅,就见一个身着官甲的人躬身行礼。
“刘副将不必多礼,听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不知道是什么呢?”示意他坐下,又吩咐了上茶,然后我坐在他正当面,认真地等他往下说。
“我来是告诉夫人,风将军被人参奏,皇上大怒,已经将风将军送到御史台了。”
“什么!”我腾一下子站起,心跳仿佛停滞了那么一下,一种高得不正常的声音立刻就从我喉中溢出,“怎么会这样?!清湮他不是刚和你们一起从关外回来吗?”
“没错,但是夫人有所不知,此次押运军粮的途中,出了一个小意外,丢失了三十石粮草,本来并不算什么大事,但不知是谁在皇上那里参了将军一本,说此事不是意外,是将军与叛党有勾结,丢失粮草是蓄谋已久之事。”
我无措的看看墨桑,又看看谨伯,却见他们也失了一贯的泰然,惊慌了神色,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办?怎么办?我脑中乱成了一团麻,墨桑几乎带了哭腔,小声重复着几个字,少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少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少夫人这三个字,却突然让我灵光一闪,是啊,既然我现在是风清湮的娘子,清湮不在,我就是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府上的人再慌,我也不能慌,不能让他们彻底的失了主心骨。于是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极力稳定下情绪:“那清湮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夫人莫急,此事究竟怎样,都还不好说。参将军的折子本就是匿名,而现在皇上将将军送到御史台,就是表示皇上决心彻查。卑职今天来,就是想带夫人去御史台与风将军见上一面。”
“有劳刘副将了,离刹先在这里谢谢你了。谨伯,给我牵匹马来,你们先不要着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刘副将,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振奋了精神,回头定了定谨伯他们的心,接着就跟着他大步流星的跨出了门。
御史台,是大唐朝最高的审案机构,与大理寺、刑部相互制约配合,共同处理朝廷中的所有法案。而大理寺负责流刑以下的审批工作,刑部负责对大理寺的审案进行复核,御史台则对这两者同时进行监督,纠正它们审案中的失误。所以相对来说,皇上把清湮送到御史台,已经保证了短时间内清湮的安全。
骑在马上,听了刘副将的讲解,悬着的心多多少少放下了些,吸着初春还有些微凉的冷风,胃有些隐隐作痛,却还是不停挥鞭催着马儿快些前行。清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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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21:02
标题:
九十二、无措
出了御史台的大门,谢过刘副将,我牵过马,没有直接回将军府,却是向无双楼赶去。若是说,想得到对清湮有利的消息,还有哪里比无双楼更加合适?
很难用言语形容我再一次站在无双楼里的感觉。门派、种族、江湖、纷争,这,才是真正为我所熟悉的东西吧,绝然不是琐碎的官家生活以及暗箭频现的朝廷争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如同转动起来的车轮,停不下来也不可能停下来了。
我叹口气,轻叩大门。等我被带着站定在武廉面前时,还沉浸在一片无力的恍惚之中。
“离刹?”武廉见我迟迟不说话,只呆立着看他,于是出声探寻。
“离刹?”我小声重复了一句,哑然失笑,“武廉,真是好亲切的称呼,现在除了清湮,整个将军府,哪个不是少夫人少夫人的叫着,我都几乎要以为我已经没了名字。”
武廉脸上浮现茫然的表情,绝不是故意夸大的微张着嘴,一下一下眨着眼睛,说话竟有些结巴起来:“离……离刹,你……没事吧。”
看他这副模样,我不禁莞尔,连忙用手掩了嘴,移开眼,寻一张椅子坐下,这才端正了心情问他:“没事,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是为了什么而来。无双楼是朝廷的暗部,而清湮一向是无双楼的幕后,那么他现在的处境,武廉你应该很清楚吧。”
“离刹你不要着急,御史台……”见我说明了来意,武廉连忙一脸憨厚的安慰我。
“我知道御史台是什么地方,我也知道清湮暂时性命无攸。”我有些不耐的打断他,同样的话三番四次地听,怎么也会厌烦,“我来找你,就是想讨你一句话。凭无双楼现在的情报势力,能不能查出究竟是谁告的黑状?或者说,能不能查出究竟是谁在这件事上扮演了清湮身后的那只黄雀?”
武廉习惯的挠挠头,眼睛还是一下又一下的眨着。他还没说话,我看上去,心已经凉了半截:“难道说,查不出来?”
“这个……实在是很难用一两句话回答。即便是能查出上奏折的是谁,也不能就认定他是存了心诬告清湮,因为极有可能是另有用心之人匿了名密告,只不过是借朝廷命官之手借刀杀人。
至于这个另有用心之人,也就是你所指的黄雀,既然清湮都察觉不出他的存在,无双楼又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再者说,无双楼的职责,是打探这一众江湖中的风起云涌,对朝廷之事,实在力不从心。”武廉头一次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极有耐心的一字一顿的对我讲解。
“那……清湮怎么办?你们……就不管他了吗?”武廉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彻底傻掉。
“离刹,你着急,我们更着急,清湮是无双楼的领袖,是无双楼的精神支柱,我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你是地府第子,应该最知道随缘二字是什么含义,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不记得武廉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是怎么离开无双楼又是怎么牵着马走回了将军府,这些东西已经无关紧要到了在我脑中留不下任何印记的地步,怎比得上我回到府中所面对的沉重?
强作欢颜,苦口婆心,费尽力气,甚至抵死发誓,这才平复了府中每一个人的表情,看着他们互相安慰着回去歇息,我这才一个人转回了卧房,熄了所有的灯火,瘫在黑暗中。
清湮啊清湮,这朝廷的冷枪暗箭远比江湖的血雨腥风来得胆战心惊,翻脸不认人,快得连让你出一场冷汗的时间都没有,你既知伴君如伴虎,又何不抛去牵绊快意江湖?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是白说,我现在能够做的,似乎就只剩下了等待。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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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21:07
标题:
九十四、孩子
我从不曾见过清湮如此欣喜若狂,即使在当初我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学会了放松情绪与府内的人开开玩笑,哪像现在,语无伦次手忙脚乱都成了常事,仿佛整个人被一块巨石突然的砸到,陷在幸福的泥潭里,晕眩着不能动弹。
清啸第二日就被请了来,把了我的脉以后说我已半年有余未提气运功,偏寒的体质已经渐渐调整了过来,正是适宜要孩子的时机,然后列出一大堆益气养血的单子,一一嘱咐给了清湮。清湮虽然被禁了足,各式的补品药材却还是源源不断的被送进府来。粗略的算算,还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千年人参就有十支。
既然这么多补药被源源不断地送进来,厨房也就源源不断地炖给我,我也便源源不断地喝下去,只是每每喝完心里都要不停算计方才又喝下去了多少白花花的银两,然后一边可惜一边继续喝下更多的补药。
我终于如愿以偿的有了孩子。然而这个孩子却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变得越来越嗜睡,经常是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在府内任何一个地方小坐片刻,都会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这种状况一开始还把清湮吓得不轻,以为我身体又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清啸一再信誓旦旦的保证才让他打消了顾虑。难得清醒的时候,又多是在恶心呕吐中度过。什么都吃不进去,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喝水也会完完整整的吐出来,在初期的浮肿消失之后,我居然愈发的瘦了下去。偶尔能在阳光下平静顷刻,我受宠若惊得都能哭出来。
我的恶吐,连清啸都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别说他没有半点经验,就是他开的药再高明,我喝下去又会原封不动的吐出来,那,又有什么用呢?后来是风家老爷为我配了一副沐浴的药方,这才缓解了我的窘状。
刚收到这副药方的时候,我心中很是抵抗,这个人在婚礼上出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其实在婚礼上见过的也只是他没有什么特别的鞋子,而这样一个可以算是素昧平生又对清湮如此残忍蛮横的人,你又如何指望我对他能有好感?只是腹中的小生命一天更比一天地提醒着我他的存在,清湮看我吐得奄奄一息又一天更比一天焦虑烦躁,终于某天磨没了耐心直接把我“扔”进了药浴桶。
药浴虽然没有彻底的治好我的呕吐,但可喜可贺,总归是吃进去的多,吐出来的少了。清湮看着高兴,便以孩子不能挨饿受苦的名义,逼着我吃下更多的东西,好在将军府有的是钱,可以任由得大把挥霍,不然吃穷了一个家,岂不是贻笑大方?
转年春末,我撕心裂肺地疼了一天一夜,终于听到了一声强劲响亮的啼哭。
“恭喜少夫人,是个儿子。”一张皱皱的小脸被送到我面前,脸上已被擦得很干净,没有什么血污,他紧闭着眼睛皱着鼻子不安地哭喊,看上去那么小,那么娇嫩,像极了一块豆腐,仿佛稍微一碰就会碎掉。
眼波一转,跟着清湮冲进来,眼中布满了血丝,惨白着脸抓紧我瘫软的手,也不顾污秽,半跪在我面前,慌乱的呼道:“离刹,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恭喜风将军,母子平安。”一旁抱着孩子的稳婆连忙说道。
清湮却仿佛没有听到般,只定定的看我,用另一只手为我擦拭着额上的汗水,我轻轻一笑,哑了嗓子,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听见了吗,清湮?我很好,你当爹了呢,是个儿子,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清湮身子一震,起身看了眼孩子,又扑回我面前,贴着我的脸,连声低吟:“离刹,是个人族的男孩,长得很漂亮……谢谢你,谢谢……”
漂亮么?恩,很好……我又笑了笑,倦意一点点席卷全身,便抵着清湮的头,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
幻花落雪
时间:
2007-4-26 21:10
标题:
九十五、家宴
风瞳。这是清湮选的名字。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含义,只是因为这个人族的孩子,眼眸居然带着一丝浅浅的绿色。这多少也给了我些许安慰,既然没能生出个魔族的孩子,眼睛能和我一个颜色,倒也不错。
于是清湮不假思索,风瞳,他就叫做风瞳。
风将军喜得贵子的消息很快传开,据说前来送贺礼的人都排起了长队,清湮大摆筵席,还包了最好的戏班子在府内唱足了三天,席间皇上又赏来不少小玩意儿,一时整个将军府蓬荜生辉。
然而我只能在房内待着,清湮不允许我踏出房门一步,说是怕我吹风受寒,所有递到我手上的东西,都必须是暖的。不让出门就不让出门吧,反正我天性也不喜欢那些应酬的场面,只是清湮无微不至的照料,还是难免的让我有些不自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清湮除了上朝便是整日的守着我,用温热的湿毛巾为我擦拭手脸,厨房端来的每一样东西,他都试好了温度亲手喂到我口中,府上的丫头们对我们之间流露出来的亲昵早就见怪不怪,但每每见墨桑她们笑着移开眼,我就忍不住羞红了脸。只是清湮不允许我拒绝,他说,风瞳折磨了我整整十个月,该他这个做爹的一点点弥补回来。
清湮很顽固,瞳儿倒是很乖,吃饱喝足要么老老实实睡觉,要么睁大了眼直勾勾的看你,待你忍不住伸手逗弄他,便“咯咯”地笑开,实在是让人不喜欢都难,小小的身子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奶香味儿,我从来抱起来便不愿撒手。每每瞳儿啊啊地冲清湮挥舞着小手,他看着看着,眼圈都会红起来。傻瓜,你这个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傻瓜,还有什么好哭的呢?你的血脉,你的延续,已经结结实实的被你搂在怀中,你再也不用一个人孤独的在世间挣扎了。
瞳儿的满月日,又免不了大肆庆祝,我抱着瞳儿坐在清湮身边,不断有人走过来,说些讨喜的话,就连龙琰,虽然还是一脸一贯的别扭神情,过来紧盯着孩子片刻,终究还是淡淡了说了句“很可爱”,然后往瞳儿的襁褓中塞上一个红包,转身平静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笑了,那个笑,是那天记忆中最舒心最坦然的一个笑,龙琰,你终于是不再介怀我的再嫁了么?你是昱天敬重的师兄,我知道你不可能会祝福我和清湮,因为你曾经那么欢欣地祝福了我和昱天。而这一点,我也从不曾奢望,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有咒怨,因为世间万事,从不会轻易的就遂了人愿,而我看见的那颗荒芜的心,你看不见。
满月酒上并未见着清啸和风老爷子,我正奇怪着,清湮告诉我,满月酒宴的是宾客,要的不过是热闹是排场,至于家人,就低调得多也温馨得多,简简单单的家宴就足矣。爹说,明日来府上一聚,便是甚好。
家宴么?风老爷子的意思么?心里小小的迟疑了一下,还是垂下眼温顺地笑道,也好。
第二天辰时刚过,风老爷子和清啸就来了。听墨桑说,自瞳儿生下来,原本鲜少登门的风老爷子已经来过好几次,抱着瞳儿喜不自禁爱不释手,只是我不能外出,一次也未正面得见,所以算起来,今天还算是我和这风老爷子初次见面。
呃,这风老爷子的称呼还真不合适。与清湮清啸极为相似的眉眼,周身的儒雅倒是与清啸一般无二,保养得当几乎看不出已年近五十,只是眉目间多了些岁月的沧桑沉淀。
见过礼,就抱出瞳儿来,一一回答着风老爷子的问题,能不能吃,能不能睡,照顾他的丫头够不够细致……
很快捱到午饭,如获大释,风老爷子问起清湮一些朝中的事情,清湮答过之后,他们谈起一些家事,我根本无从插嘴,于是便安静的坐在清湮手边只闷头吃,瞳儿不时的咿呀逗得三人开怀不已,所以即便我默不作声,气氛也很是融洽。
直到大家渐渐停了箸,风老爷子喝了口茶清清嗓子,说:“清湮,离刹,今天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我有件事要宣布一下。”
我扫了清湮清啸一眼,见他俩也是一脸的疑问,便把视线投向风老爷子,微微颔首,表示我洗耳恭听。
“瞳儿的影子,我正在物色中,如果没有意外,瞳儿周岁的时候,影子会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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