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龟兹来,嗜好搜刮奇珍异宝,被大爷看上嘛,算是你倒霉,大爷看不上的嘛,也算你倒霉。 前篇 话说西域百姓,笃信万物皆有灵性。若与主人缘法相合,家常凡俗之物,如灯盏、杯瓶、字画之中,皆可有精灵小仙居住,与主人相伴相随。更有法力高强者,通宵百般变化,万般术法,变化出各 而当下这位来自西域的精灵小仙本是那龟兹国内宫廷的彩翎金辇,贞观二十二年,唐太宗派遣昆丘道副大总管,进讨龟兹。在留守龟兹国时,于龟兹皇宫内寻得这一奇物。那精灵晃晃悠悠地由辇车内出,由虚象转实,捋一捋那自诩为英朗十足的八字胡,徐徐道:“打个商量,你这东土贼子将我带出去,我保你一命,可好?” 那将军也不恼,笑道:“吾将今已破龟兹皇城,你那龟兹人爹娘已各自逃命去了,何来丧命之说?再者,我呢,不靠你这破车亦有机会保命,待我大军至,这皇廷宝贝儿都得收归我大唐国库,至于你嘛,若是途中不小心折了腿儿,那可就保不准了……” 精灵嗤笑一声:“我呸!那将军你可好等,待我国人将你斩杀于刀下,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那龟兹爹娘!” “来人!将这金辇与宝物收起,”瞧着眼前这金翠辉煌,碧彩闪灼的轿辇,心下便有了计较,攻占龟兹,此大功邀一战利品也不过分吧?末了,再道:“这金辇……先送我帐内。” 这将军嘴上不在乎,心下暗暗思忖,恐龟兹余部未平,便驻营城外。但不听龟兹人的劝告,终于龟兹国相那利的袭击,中流矢而死。 且说那金辇,趁着战乱,脱了他的金俗之身,随手由那一堆珍宝内提一油灯,藏于怀中,便化作一团气隐去。十里外,他晃了晃身,十指相合,对着龟兹皇城深鞠一躬,便不见了。 许多西域的商人踏着驼铃赶路,被风沙迷了眼儿的时候,发现于大漠中立着一道门,起初只觉大漠风沙压垮了房子,这门梁犹在。后有好事者接近,发现由门前看便是一道门,到了门后,却不那门,只见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商人们恐是妖物作祟,见之便远远离去,恐怕落了甚么妖怪的地盘,被当作精气食物给吞了去!有胆大者贴近门板儿,似有儿童嬉笑声,鸟鸣花涧声,胡人奏乐声……于是咽着唾沫,吞一口烈酒,“笃笃笃——”敲起了门,门那头亦响起“笃笃笃——”的声响,屏着气儿不敢喘息,似在等天神的馈赠。 末了,门开了一条缝儿,四对小眼睛小心翼翼地露在门缝内,见来者,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将门一开,大大方方地邀人请进。原来是四个孩童——不,不是孩童,没有腿……这是?妖精?再看这门内,哪儿是甚么大漠孤烟,黄沙漫天,分明是那东土南边的人家,东土有一首诗歌内写道:“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这分明是那诗歌内的“黄四娘家”,是了,这繁花似锦,鸟鸣翠树,清流不息,定是在东土的人家内了……可仔细一看,却竟没有能叫得出名儿的! 那四个孩童模样的“妖精”,引着路,边跑边欢呼:“爹爹!有客人来啦!有客人来啦!” 便相视一眼,嗤嗤地捂着嘴笑,一个道:“这次我要在他的脸上画乌龟!” 另一个故作深沉地思忖,忽而道:“我想换一个壶……” “哈哈哈,你还是很在意嘛,说什么我才不在意他在我身上画臭王八呢!!!”还一个哈哈大笑,“我啊,我想养小绿~” 最后一个冒着星星眼儿:“我想去外面玩玩哎……” “哈?好过分!”剩下三个应声道。 打闹了一会儿,却到了主屋前。 那屋门被粗鲁地推开,“小兔崽子们,赢了几百年了,老子腻了,故意输给你们的,得意什么?”心内却暗暗咒骂这好事的路人。 原来这主人是当初龟兹国金辇中的精灵! 且说这精灵当时脱去了金辇身,顺走的灯壶便成了他的依附四海为家。起初被一家徒四壁的酒鬼给拾了去,但毕竟是宫中出逃的精灵小仙,见惯了宫内奢华的日夜,他不禁想起那个他已远去的宫中,夜明珠皎皎若月华,红绡帐曼曼如薄雾,朝廷宝座烁烁似仙器,最是那踏着羯鼓袅娜起舞的妃子,身上无一处不是明晃晃的,如同东土那位江州司马所歌: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旋,手应鼓。
次日,当铺老板照常推门而入,一室空矣。 再说那精灵,施了法术将一室宝物藏于油灯中盗走,又四处连坑带骗得了许多宝物,一时间,江湖上多了一名奇盗,弄得世间富人忧心忡忡,唯恐一夜起宝物被盗,白白急了一头银发。
这误入结境的“有缘人”被引进屋内,便被这屋内的陈设古玩所吸引,奇珍异宝非藏品,而是直接装饰,与屋子融为一体。这宅子外壮美有黄沙催大江东去,家中秀丽有东土繁花似锦鸟鸣翠,室内富贵如一器一物莫不价值连城……奇! 恍惚入座,引为上宾,品千百年来最烈的美酒,尝最美味的珍馐,用最贵的器具,赏最奇异的花草,听最悦耳的兽鸣……而后踏出那道门,依觉身在其中,恍惚着不愿醒来。 你说这儿有什么宝贝?且听我细细道来…… 【前篇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