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去书馆的路上与一个少女擦肩而过，却又禁不住回头。
她脸上带了阳光般的笑容，脚步轻捷地穿行于人群之间，大声地
唱着歌，
就像是一个快乐的精灵，突然地驱散了阴蔼的天空。
这快乐感染了我，以至于我到了书房后脸上还带了微微的笑意。燕萝
惊诧地问我：
“你捡到宝贝了么书呆子？”
“正是正是。”
我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道：
“我正是捡了个天大的宝贝。”
燕萝是我们的小师妹，她喜欢叫我书呆子，喜欢捉弄我，喜欢在我
奕棋时在旁边乱指乱叫：
“下错了啊书呆子，应该在那里的。”
这时风扬便会瞪她一眼：
“观棋不语真君子，小师妹，跟你妍梅师姐学着点。”
当然燕萝最喜欢的还是在我们清点钓鱼的收获时，突然自渔篓内抓出
一条黄鳝来举到我面前大叫：
“蛇啊。”
在我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跳开后又哈哈大笑：
“骗你了书呆子。”
这捉弄常令我大为光火，可妍梅师姐说，小师妹是喜欢我才这么做的，
要不怎么不见她捉弄别人。我口中说：
“谁会喜欢她这样调皮捣蛋的女孩子，我爱的是高贵温柔可起死回生的仙子。”
其实我知道，我心中是喜欢她的。
接下来的几天燕萝奇怪地安静起来，这令我们极是诧异，却也没有多想，
因为长安城外突然有人口失踪，师傅命我跟风扬去查一下。
商量后，我们决定分作两路，风扬和妍梅一起去长寿郊外查看，
我则和燕萝在野外探寻。
我们四下搜寻着，见我剑拔弩张的样子，刚安静了没几天的燕萝又调皮起来，
突然指着我身后大叫：
“有妖怪啊。”
“在哪里？”
我急忙展扇回身，却什么也没有，只有燕萝捂着肚子笑：
“骗你了书呆子。”
恼怒地白她一眼，我继续往前走去，世间哪会有什么妖怪，充其量不过
有些拦路抢劫的盗贼罢了，依我们的修为，又怎会怕那些盗贼？所以，
当燕萝又一次指着我身后惊恐地喊“有妖怪”时，我笑着道：
“有妖怪来先把你捉去。”
话音未落，一支利爪穿过了我的身体，我慢慢倒了下去，燕萝疯了般冲向妖怪，
用的竟是同归于尽的“破釜沉舟”。
妖怪吓跑了，燕萝背着我拼命跑向医馆，却无人能医。当她听说只有
隐居在长寿布店内的鬼医兄弟才能治得我时，又背起我奔向了那里。
鬼医兄弟看了两眼，摇了摇头，向伏在案边痛哭的燕萝说：
“他中的是千年蛤毒，要救他，除非有人肯把他身上的毒吸出来，
但吸了他毒的人却是非死不可。”
“不要管我燕萝。”
我用最后的力气说，血将要流尽，毒气已开始蔓延，我只要燕萝在身边就好。
燕萝慢慢走了过来，看着我，眼泪一滴滴落在我身上、脸上，俯下身来，她含泪笑道：
“我虽不是可起死回生的仙子，却一定要救得你的命。”
一口，两口。。。。。。她用力吸吮着我身上的毒血，泪疯狂地倾在了地上，
我想叫她“不要”，却一动也不能，模糊的意识中，是燕萝最后的话语：
“若有来生，无迅，我去做个高贵温柔的仙子。”
我活过来了，燕萝却永远地走了。看着那一坯黄土，我多希望她突然自后面走出，
对我说：
“骗你呢书呆子。”
可黄土沉寂不语。
咬破手指，我在墓碑上写下：
娘子燕萝之墓
夫君无迅谨立
几个字，燕萝，太晚了么？我竟没来得及对你说一声“我爱你”。
我四处寻找那妖蛤的下落，可是却再没人见它出现。一年、二年，
我依然没能给燕萝报仇。我开始喝酒，喝最苦最烈的酒，我拼命地骂自己，
甚至盼着自己早些死去，于是，当那两个强盗的大刀向我砍过来时，我一动不动，
只闭上了双眼，直到聆歌的出现。
聆歌，就是那天我在路上碰到的少女。见我一言不发便踉跄着要离去，
她在后面喊道：
“原来你是活够了啊书呆子。”
书呆子？她竟然也叫我书呆子。
两年都没有说过的话，我竟然都说给了她听。
坐在柳树下，我向她诉说着我的痛楚、我的思念、我的愧疚、我的绝望，
最后，我说：
“我为什么要说给你听呢？像你这样快乐无忧的女孩子，怎会懂得我的心事。”
“你错了。”
她说：
“若燕萝在天有灵，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她拼却了自己的性命救了你，
是希望看到你快乐的活着。”
她说她一直记得，五年前双亲拼命阻挡那蛤怪的情景，他们不顾自己满身的鲜血，
只大声地叫她：
“快跑，快跑。。。。。。”
眼泪落了下来，但聆歌很快将它擦去，笑着说：
“我想我的爹娘在天上，一定喜欢看着我快乐地活着。”
看着她的样子，我羞愧万分，燕萝，我真的是枉为男子。
自那后，我重新振奋起来，聆歌说那蛤怪每三年出现一次，明年，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
偶然自天官处得知那蛤怪最怕九幽离火，但我与风扬、妍梅皆未习过此术，
师傅说只有魔王一脉弟子才懂得。记起聆歌正是魔王弟子，我找到了她，
但她的九幽离火还只练到七重，要想在短时间内练到九重，
必须要经过玲珑塔内的真火锻烧才行。
她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受得了这样的苦么？
但聆歌说：
“我行。”
烈火焚烧着她的元神，每一次都宛如浴火重生，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忍受了这样的痛楚，
只知道她从没喊一声苦，叫一声痛，走坐不安的四十九天之后，
她的元神在那真火中自模糊而清晰，终与她合在了一起。
九幽离火练成了。
蛤怪果然如期出现，当听到长安城外又有人口失踪后，我与聆歌赶到了那里。
几番搜索，我们终于发现了蛤怪的踪迹。
我们两人联手，蛤怪节节败退，当它苍惶隐身欲逃时，聆歌的九幽离火让它现了身形。
两把复仇的武器同时刺入了它的身体，当聆歌用最后的一把九幽离火将它化为灰烬时，我默然.
燕萝，你若有知，终可安息了。
后来，我与聆歌成亲了，她说的不错，燕萝舍命救了我，是希望我快乐，
而不是每天都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吹吹打打的喜乐声里，
我似乎又听到燕萝在喊我“书呆子”，似乎听到她说：
“来生，我去做一个高贵温柔的仙子。”
燕萝，你可在天上看着我？若有来生，不管你是不是高贵温柔的仙子，我都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再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儿子，有些像我，也有些像聆歌。
我们为他取名燕萝，他常常奶声奶气地问我：
“娘为什么老叫你书呆子啊？”
“因为爹爹本就是个书呆子啊。”
我笑着将他抱在怀中，可他却挣脱开跑向走过来的聆歌：
“娘，爹爹说的是真的么？”
“是真的，等你大了，娘会讲给你听，书呆子的故事，还有燕萝的故事。”
聆歌笑了，燕萝笑了，我也笑了。燕萝，你在那边，是不是也一样的快乐？
[ 本帖最后由 雪倾城 于 2009-3-6 10:07 编辑 ] | 
发表于 2009-3-3 22:3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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